天台，这地方在高中校园传说里，约等于武侠小说里的藏经阁，或者奇幻故事里的禁忌森林。明令禁止踏入，却总有那么一两个愣头青，或者自诩潇洒的家伙，非要上去吹吹风，看看风景，顺便再搞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动作。
很不巧，林峰和樱井雪奈，此刻就成了那“愣头青”中的一员，而且是被当场抓包的那种。
“咳咳！”
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带着教导主任巡视厕所般的威严，从两人身后传来。
林峰眼皮一跳，心里暗道一声“坏了”。这声音，化成灰他都认得——高一年级的铁面判官，山田一郎老师。
山田老师，人送外号“移动校规记录仪”，以眼神犀利，执法如山著称。据说他能隔着一百米分辨出哪个学生的校服裤脚短了一公分，哪个女生的裙摆又偷偷改高了零点五。
此刻，这位“记录仪”正双手抱胸，镜片后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林峰和雪奈之间来回扫视，那表情，活像捉住了两只偷油吃的小老鼠。
“林峰同学，樱井雪奈同学，我记得校规上明确写着，教学楼天台，禁止学生进入，嗯？”山田老师的语调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不轻不重地砸在两人的心尖上。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天台边缘的风景其实相当不错，可惜林峰现在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脚下这水泥地，都比平时烫脚几分。
旁边的樱井雪奈更是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泛红的耳垂。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校服裙摆，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山田老师，我们……”林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开玩笑，这种时候要是先慌了，那后面基本就任人宰割了。
“你们什么？”山田老师眉头一挑，犀利的目光定格在林峰脸上，“别告诉我你们是上来进行光合作用，或者探讨宇宙起源的。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樱井同学，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雪奈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手中的便当盒往身后藏。
林峰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尽量显得无辜且诚恳的笑容：“老师，您误会了。是这样的，雪奈她……是我邻居。”
“邻居？”山田老师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邻居就可以无视校规，跑到禁止进入的天台上私会？”
“私会”这两个字一出来，雪奈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连带着脖子都泛起了一层可爱的粉色。她小声辩解道：“不……不是的，老师……”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风吹散。
林峰赶紧接过话头，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地解释道：“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我送了雪奈一份自己做的便当，她觉得过意不去，所以特地做了回礼，想还给我。因为快上课了，教室里人多眼杂，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才想着来天台这里，就几句话的功夫。”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山田老师的表情。这套说辞是他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核心思想就是突出“普通邻居”、“礼尚往来”、“避免误会”，尽量淡化任何可能引向“早恋”的联想。
山田老师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显然在掂量林峰话语的真实性。他瞥了一眼雪奈手中那个精致的便当盒，又看了看林峰一脸“我说的都是真话”的表情。
“樱井雪奈同学，”山田老师突然将目光转向雪奈，语气依旧严肃，“你是哪个班的？”
雪奈被点名，身体一僵，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声回答：“A……A班。”
“A班？”山田老师的音调似乎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眉头也舒展了少许。青叶国际高中的A班，那可是尖子生的聚集地，里面的学生，在他这种老派教师眼中，多少都带点“品学兼优”的光环。
“A班的学生，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校规。”山田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告诫的意味，“天台这种地方，以后不准再来了。还有，林峰同学，虽然是邻居，在学校里也要注意影响，不要带坏了A班的好学生。”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拉偏架的意思？林峰腹诽了一句，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是，老师教训的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雪奈也赶紧跟着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欢快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天台响起——“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山田老师的老脸似乎僵硬了一瞬，他略显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走到天台边缘，背对着林峰他们，接通了视频电话。
“喂，花子啊，怎么了？爸爸在学校呢……”山田老师的声音瞬间温柔了几个度，那种铁面无私的气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父亲的慈爱。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呜呜……爸爸，小豆……小豆它好像生病了，一点精神都没有，也不肯吃东西……”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隐约能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眼睛红红的，背景似乎是一家宠物医院的候诊区，能听到一些猫猫狗狗的叫声。
林峰本来正和雪奈交换着“劫后余生”的眼神，准备趁山田老师打电话的功夫悄悄溜走。然而，就在他视线无意中扫过山田老师手机屏幕的刹那，他“阴霾浓度感知”的超能力突然被动触发了。
只见视频画面中，那只被称为“小豆”的柴犬有气无力地趴在小女孩的怀里，而在它的头顶上方，赫然环绕着一团浓度标记为【偏高】的灰黑色阴霾！
通常来说，健康的生物体表几乎是没有阴霾的，或者只有极淡的【微量】。一旦出现【偏高】甚至【极高】的阴霾，往往意味着身体状况不佳，甚至有潜在的危险。
林峰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开口说道：“老师，打扰一下。”
山田老师正柔声安慰着女儿，被打断后有些不悦地回头瞪了林峰一眼：“什么事？”
“呃，”林峰指了指老师的手机屏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您家狗狗……它看起来精神确实不太好。我刚才好像看到……它眼角的分泌物是不是有点多？眼圈也红红的，最好还是尽快让医生仔细检查一下比较稳妥。”
他说得很委婉，并没有直接点出“阴霾”这种玄乎的东西，只是根据阴霾通常伴随的表观症状进行提醒。
山田老师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视频里的柴犬，又听着女儿在那边哭哭啼啼地说着“小豆不理我”、“小豆是不是要死了”，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似乎觉得林峰是在没话找话，或者想借机表现。
“小孩子大惊小怪，狗嘛，偶尔也会没精神……”山田老师嘟囔了一句，显然没太把林峰的话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视频里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女声，应该是山田老师的妻子：“老公！你别磨蹭了！医生说小豆的情况可能有点复杂，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你赶紧过来一趟！花子都快哭晕过去了！”
山田花子也跟着哭喊：“爸爸！你快来啊！小豆……小豆真的很难受……”
女儿的哭声和妻子的催促，显然比林峰这个“外人”的话有分量得多。山田老师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被担忧所取代。他再次低头看向视频，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小豆的眼角多停留了几秒，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好，我知道了，我处理完学校的事情马上就过去！”山田老师对着手机匆匆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挂断电话后，天台上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微风吹过的声音。
山田老师紧锁着眉头，显然还在为家里的柴犬担心。他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了林峰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少了几分先前的严厉，多了一丝审视和……困惑？
这小子，观察力倒还挺敏锐。
山田老师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只是挥了挥手，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行了，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赶紧回教室去！记住，下不为例！”
“是，老师！”林峰和雪奈如蒙大赦，异口同声地应道，然后飞快地转身，朝着天台的出口小跑而去，生怕山田老师下一秒又改变主意。
看着两人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山田老师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似乎在回想刚才林峰说的话，以及视频中小豆那萎靡不振的样子。
“眼角分泌物过多……精神不好……”他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也快步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比平时匆忙了许多。
青叶国际高中的天台，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只有那吹拂而过的风，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嗯，可能是心理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