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今晚克罗德大叔竟然没有守在村口吗?”
一回到村口,克蕾雅就好奇的四处张望了起来,却并没有看到树下倚靠的熟悉身影。
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在村口没见到驻守的克罗德。
“村子周边出现了地龙那样的魔物,克罗德先生估计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吧。”
“安娜姐的意思是...大叔他去对付魔龙了?那我们刚才不更应该直接讨伐吗?!”克蕾雅诧异的说道,“大叔连我都打不过,遇上魔龙那岂不是去?”
“谁跟你说他是去讨伐地龙了。”
安娜显露出没好气的情绪,略微使劲揉搓着克蕾雅的脑袋,试图纠正她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像克罗德先生这样经验丰富的战士,第一时间会做的事情是去求援,而不是选择没有意义的牺牲。”
“说的好听...可那不就等同于临阵脱逃吗?”
克蕾雅明显不认同安娜的说法,可又不敢明着直接反对,只好小声嘟囔来表达抗议。
她可是完全没有从那个地龙身上感受到危机感,更别说对于自己而言依旧深不可测的安娜了,讨伐一个地龙绝对不是什么勉强的事情。
“...克蕾雅。”
安娜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呼唤起了克蕾雅的名字。
而听到这一声呼唤的克蕾雅立刻止住了碎碎念,因为她知道当安娜姐直呼自己全名的时候,那就一定是非常严肃的时刻。
唯独这种时候,安娜姐会变的非常严厉,呈现出与平时仿佛能无限包容的温柔相反的态度。
“你觉得,我是你口中临阵脱逃的逃兵吗?”
面对这个问题,克蕾雅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连忙晃动着她的小脑袋。
如果安娜是逃兵的话,她就不可能从魔族的手里幸存,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了。
“可是,正是因为我那天的临阵脱逃,才能在魔族离开之后,救下被残兵围困的你。”
这话并非谎言。
某种意义上,如果千年前的维萨莉尔没有在见到魔物的第一面时,就做出了这辈子不会主动与魔王为敌的决心,今天估计就已经进入到不存在克蕾雅的世界线了。
“我知道你一直对于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很多时候,一时的退让从来不是可耻之事。”
仰望着即将落山的最后一丝残阳,晚间的微风吹拂着安娜的秀发。
她的语气非常轻柔,隐隐透露出一丝孤寂。
“克蕾雅,在你的人生当中,总有一天会遇到无法匹敌的敌人,到了那时,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安娜缓缓转身。
而在昼夜更替的刹那,街道的魔导灯在此刻尽数亮起,代替着彻底消失的残阳,继续照亮着世间。
强光洒在安娜的背后,却将她背光之中的神情遮掩。
但是,克蕾雅看到了,那是一张无比黯淡和落寞的脸,以及她从未在安娜脸上见到过的...脆弱。
“逃吧,毫无顾忌的去逃跑吧。”
“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必须去成为什么人,更不用去背负超出能力的责任。”
“如果说,这样也无法改变你的想法的话...”
感受着满怀的温暖,克蕾雅愣住了。
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半跪下来,将她紧紧相拥。
“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也许是不安,又或者是因为极力压制情感的缘故,安娜的话语夹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你是那时候我唯一能救下来的人,你就是我的‘希望’。”
“所以...小雅,就当是为了我...”
“活下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和往常一样的小事,可克蕾雅的内心却满是无以言喻的哀伤,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
“对不起,小雅...一直以来骗了你这么久,其实我一直是个相当自私的人啊。”
一口气倾诉了许多平时没机会出口的话,安娜的面貌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完全没有了晏然自若的模样。
“现在见到我的真面目后,你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样虚伪的家伙吧...”
做完这一切,少女想要松开怀抱,只是还没有彻底放手,就被克蕾雅反过来抱住了。
她的肩膀,也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
“才没有...”
克蕾雅喃喃说着,声音里充斥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安娜姐,才不是自私的人!”
“没有安娜姐的话,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克蕾雅,终归还只是一个十二岁大的孩子。
仅仅是受到了氛围的影响,封锁了将近十年内心的她,第一次卸下了心防,向着面前将自己养育成人的少女哭诉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了,梦里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安娜姐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每次做那个噩梦的时候,我才会那么恐惧,害怕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害怕一睁眼,安娜姐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离我而去...”
听着克蕾雅的话语,意识到什么的安娜立刻就想要藏起手臂,却还是被克蕾雅先一步抓住。
而抓握的位置,恰好就是断面缝合的地方。
“可是,安娜姐就是安娜姐啊!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那个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将我当作亲人一般照顾的安娜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