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宋学诚和张毓芬站在秦帆的办公室门外，可他却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真的就要坦然接受这一切，他还是怵得不行。
“阿诚，总在这站着可不行，不能让秦医生等我们啊。”
张毓芬之前就打电话跟秦帆约好了，对于母子二人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秦帆也是松了一口气。
“再等会儿啊，我还没做好准备…”
“哎，你这孩子。”看着儿子扭捏的样子，张毓芬真是恨铁不成钢。
“是小宋在外面吗？直接进来吧。”
秦帆知道他们就在门外，看宋学诚似乎迟迟下不定决心，只能自己出手推一把了。
闻言，宋学诚装不下去了，只能推门进去。
“哟嚯，小宋今天精神不错啊，看样子，宋妈妈心理辅导工作做得很到位。”两人刚踏进门，秦帆就笑着夸了一句。
救命！这个老头，哪里看出来自己精神头很足啊。
宋学诚一脸窘迫，低着头不敢说话，只能任由母亲当自己的发言人，毕竟昨晚才答应妈妈，手术的事都听她的。
“秦医生，我们决定了，就按照您的意思，给我们家阿诚快点安排手术治疗吧。”
张毓芬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边说着，一边还对着秦帆鞠了一躬。
“别客气，宋妈妈，只要你们病人家属充分信任我们当医生的，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您的孩子！”秦帆欣慰地笑了。
他也是四十多年的老医生了，能用自己所掌握的能力，帮助病人消除病痛的折磨，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宋妈妈，小宋，现在我正式给你们制定治疗方案。”
“性别纠正手术是一个技术难度很高的活，到时候我会亲自操刀，联合整形美容外科和妇科的几位老搭档，共同对小宋进行手术，具体的手术过程是…术后，至少还要在医院进行一个月的护理和康复治疗。”
“从今天开始，小宋就要开始激素治疗了，争取在两个月内将身体调整到可以进行手术的状态，激素治疗要持续一年，一年后，小宋的身体应该就跟正常女生差不多了。”
“另外，鉴于小宋还在上学，我建议你到时给小宋办理休学，因为即使出院后，他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不能久坐或剧烈运动，根据以往的经验，大多数患者在家休养半年后，基本可以恢复正常的工作和学习节奏。”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讲解，秦帆终于在术前治疗安排方面，跟张毓芬达成了共识。
“好，该注意的就是这些了，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激素治疗的效果了，一个月后，每周来医院检查一次激素水平，达标后就立刻安排住院和手术。”
“谢谢，谢谢秦医生。”
母子俩谢过秦帆后，就去拿药回家了。
在路上，宋学诚仍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在网上查过了，吃了激素后，身体就会朝女生的模样变化了，脸就不用说了，可是胸部如果也…他稍一想想就要坠入崩溃的边缘。
以前初中的时候，班上那个坏小子散布谣言说自己是药*。
呵，果然被他说中了呢。
想到这里，委屈的泪水又开始在他的眼眶里积蓄。
…
“阿诚，妈问你个事，今天本来是要上课的，妈也忘了给你们班主任请假，你现在，要回学校上课吗？”张毓芬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不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宋学诚条件反射似的大喊。
“好好好，不去不去，怪妈多嘴了，我现在给张老师打电话请假。”张毓芬边说边掏出手机。
“妈，我不想去上学了，至少…在康复之前。”
“我也不想回一中了，同学们会嘲笑我…我受不了大家异样的眼神，我会崩溃的！”
一边说着，不争气的泪水最终是流了下来，这几天，宋学诚流的眼泪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那么多年的总和。
“妈，给我办退学吧。”
一脸心疼地把宋学诚抱在怀里，张毓芬也不由得感到绝望，儿子那么努力，那么听话，本来他应该有大好前程的，可现在却…
算了，应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喂，张老师吗？对，是我…我想给孩子办理退学。”
“不是…事情很复杂…”
“好…那我们现在去学校。”
挂了电话，张毓芬也陷入了哀伤的情绪中。
“走吧，阿诚，我们现在去学校找张老师。”
…
中午十二点十分，二人来到了张子修所在的办公室门前。
张子修一上午都觉得有点烦闷，班长宋学诚一上午居然无故缺席，而且，听说他前两天凌晨，还跟班上汪磊参与了一场街边斗殴。
接着，他又接到宋学诚母亲的电话，说什么要给他办理退学。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宋学诚可是自己亲自验证过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同事们都去食堂吃饭了，只有自己还留在办公室，等待宋学诚的母亲。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真是怎么都想不通。
“宋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给学诚退学呢？”
“学诚，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一看到两人出现在门口，张子修就赶紧把他们迎了进来，迫不及待地问着。
面对老师的责问，张毓芬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说出口，
正欲开口，又见旁边的儿子冲着自己拼命地摇头，一脸乞求之色…
“张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家出了点变故，要搬回区县老家，阿诚他以后就跟着我回老家上学了。”张毓芬临时编了个借口。
看着宋学诚怪异的表情和张毓芬惊慌的神色，张子修皱紧了眉头。
这是不准备对我说实话吗？
“宋妈妈，区县学校的教育质量怎么能跟一中比？学诚好不容易考进来的，您这是把孩子的前途当儿戏？您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吗？”
“我…”
张毓芬被一下子问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脸的哀伤。
张子修也已为人父母，知道面前的母子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决定转换战术，打感情牌。
“宋妈妈，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要知道，我不仅是学诚的老师，还是被学诚帮助过的人啊，学诚救我女儿的恩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报答。”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告诉我好吗？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面对张子修真诚的眼神，张毓芬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忍不住开始落起泪来。
然后，她边哭边向张子修诉说起母子俩痛苦的根源。
“前两天，我带阿诚去检查肚子上的伤…”
张子修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
不过听到后半部分，表情却逐渐变得震惊，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去一个鸡蛋了。
“这、这…还有这种病？”
他感觉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好好的男生居然有着女性的DNA？
他不自觉地开始盯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学生看。
虽然第一眼看宋学诚，确实觉得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嫩嫩的，面相也非常柔美，令人赏心悦目，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毕竟现在就流行小鲜肉这套审美。
可他终究是留着短发，穿着男生制服的男人啊。
不过…张子修转念又一想。
如果他是个女生的话，就这张脸和消瘦的体型不变，配上长发和女士的服装…似乎也是一点不违和，甚至说不定是个美女。
毕竟这小子看起来似乎拥有大众认同的大部分美女的特征。
察觉到自己老师竟然对着自己越看越入神，宋学诚心里涌起一股凄凉的情绪，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老师，你一定也觉得我很恶心吧。”
“不是不是，对不起，学诚，老师只是感觉…人真的很奇妙，学诚你如果是个女生，那也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子修赶紧尬笑着道歉。
“老师！这并不好笑！”
宋学诚露出了一丝愠怒，即使张子修并不是在开玩笑。
“额…呵呵…呵呵呵…”
知道了事情的内情，张子修也大致了解了宋学诚目前的处境，只能尴尬地陪笑。
不过，紧接着，他开始帮母子二人想办法，怎样才能既解决宋学诚实际上的尴尬处境，又能尽量不影响他的学业呢？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宋妈妈，学诚，事情的原委我也了解了，确实很棘手，但是我也不能对学诚的前途坐视不管。”
“一中，你可能确实待不下去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正确看待他人隐私的。”
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宋学诚一阵惨笑，耷拉下脑袋。
“今天我就会给你办手续，但不是退学，而是暂时休学，先保留你在公立教育系统的学籍。我有不少同学、师兄弟都在C市的公立中学里任职，有几个还是领导呢，等你康复后，再转到其他学校去。”
“这样，真的可以吗？”
母子二人皆是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当然可以！宋妈妈，你就安心地带着学诚去治疗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张子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是自信。
“谢谢，谢谢张老师，你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张毓芬连忙道谢。
“现在还没帮上忙呢，不用谢，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学籍管理处办理手续。”
…
从学籍管理处办好休学手续后，张子修送母子二人到了一中南大门。
“老师，就送到这里吧，今天，非常感谢你！”说着，宋学诚朝张子修深深鞠了一躬。
“学诚，不要客气，离开学校，回家也不要忘记自学，功课不要落下太多，不然以后转到新学校了，也不好补回来。一定要加油！”
“嗯！”宋学诚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了，宋妈妈，后面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联系我。另外，学诚做完手术也请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去看学诚。”
“一定会的！张老师，我衷心地向您表示感谢，谢谢你！”
“哈哈哈，那就这样吧，我回办公室了，宋妈妈请你一定照顾好学诚，再见。”
张子修向母子二人摆了摆手，背影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阿诚，你们张老师真是个好人。”
张毓芬忍不住地感叹道。
“嗯…”
“诶？那不是诚哥吗？喂，诚哥，你怎么在那里啊？”
刚送走张子修，宋学诚就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朝人声的方向看去，他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是姜小白和汪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