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宋清源睡得正香，张毓芬板着脸过来把她叫醒了，前者虽然眼神朦胧，但是也基本醒酒了。
“小源，快起来去洗个澡，换身漂亮的衣服，跟张老师他们约的晚上七点。”
“哦，知道了。”
她穿着睡衣，边揉眼睛边往浴室去，不过在走到母亲身边时，却被抓住了胳膊。
“嗯？妈妈你干嘛？”
“还我干嘛？以后少跟小磊这孩子混在一起，知道你现在是女孩子了，也不注意点分寸，带你喝得烂醉，太不像话了！”
张毓芬铁色铁青，吓得宋清源根本不敢开口解释什么。
“啊…我先去洗澡…”
她缩着脑袋从母亲身边走过，甚至尽量控制走路时拖鞋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她知道，母亲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终于，宋清源紧张地挪进了浴室，后面没有传来母亲的呵斥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汪磊啊汪磊，是我对不起你，这个锅你先背着，等妈妈什么时候高兴了，我再替你解释，宋清源双手合在胸前，没心没肺的地想着。
洗完澡，宋清源坐在房间梳妆镜前给汪磊发去了易信。
…
宋清源：汪磊，对不起，今天让你背锅了。（囧.jpg）
汪磊：（微笑.jpg）
汪磊：你害死我了！
…
宋清源放下手机，不由地尬笑了一下。
今天是要去见未来的师长，还是穿得尽量端庄一些吧，于是，她取下了衣橱那件白色的长裙。
…
今晚时间比较赶，母女俩是打车前往的吃饭地点，想着提前半小时到场应该足够了，没想到一推开饭店包间的门，张子修和他的师兄童健都已经坐在位子上聊起来了。
“张老师好，童校长好，居然还让二位等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张毓芬一进门就拉着女儿向两位老师道歉。
“哈哈哈，没关系，你们来得已经很早了，我是特地叫子修早点来叙旧的，毕竟我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年近五旬的童健笑得很随意，看来应该也是一位很亲切的长辈，这是宋清源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张子修互相介绍过对方之后，童健又仔细看了看宋清源的模样，随后不由地感叹起来。
“还真是俊俏的小姑娘呢，这样我也省心多了，你这样的女孩子加入新的班集体应该会很顺利。”
童健是老江湖了，说话非常注重分寸，虽然知道眼前女生以前的复杂经历，但是对于某些敏感的事是只字不提。
“童校长真是过奖了，我们家小源还是个孩子，以后在学校还要仰仗校长您的照顾啊。”张毓芬说着，敬了童健一杯茶，在对待师长方面，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宋妈妈就不用客气啦，就凭我跟子修的关系，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小宋，以后在学校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童老师，知道吗？”
童健就像自家长辈一样，对宋清源投来了善意的笑。
“谢谢童校长，我以后在学校一定不会让您操心的。”面对陌生的童健，宋清源跟其交流居然并没有预想中的紧张。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桌上的四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
“对了，大师兄啊，过几天可就开学了，你看到时候是给清源留在高一，还是升到高二？”张子修问起了关键性的问题。
“这个嘛…小宋，听子修说，你这大半年一直在自学高一的课程，自己感觉学得怎么样？能跟上高二的进度吗？”
童校长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直接升入高二，宋清源心里顿时明了。
“学了好几遍呢，校长，我有信心跟上高二的学习进度。”
“哈哈哈，看来小宋是胸有成竹呢，那就不用经过摸底考试，我直接给做主了，直接去高二文科实验班吧。”
接下来，童健又细心地问起宋清源对新的班级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要男班主任还是女班主任？想跟男生坐在一块还是跟女生坐在一块？
看得出来他对宋清源是真的很关照了。
几人边吃边说，待一切上学的事情都敲定后，张子修对张毓芬母女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操了这么多心，宋清源转学的事情终于是办好了，压在张子修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也是消散了。
“清源，这几天你要在家调整好状态，六中的学业压力可一点不比一中小，以后要专注学业，知道吗？有任何问题就去找童校长，就把他当自家长辈一样。”
他对宋清源做着最后的嘱咐，一中离六中很远，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不会很多了。
“谢谢，谢谢你，张老师！”
宋清源站起来，朝着张子修郑重地鞠了一躬，眼睛也逐渐湿润起来，她跟张子修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亦师亦友的程度。
自从步入高中开始，到后面生病住院，再到现在彻底离开一中，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张老师和林姐姐都给自己提供了太多的帮助，除了母亲外，他们也是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
“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爱，谢谢！”
情到深处自然浓，宋清源控制不住地扑到张子修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哎，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清源，你也是大孩子了，别哭了嗷。”
“我是你的老师，对你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能成长、成人、成才，答应老师，以后一定不要让老师失望，好吗？”
张子修扶着宋清源的肩膀，用纸巾轻轻替她擦着眼角的泪水，看来这孩子现在几乎变得跟正常的女生差不多了呢，这就好，这就好…
“张阿姨，那今晚就到这里，你先带清源回去吧，今天高兴，一会儿我还得跟大师兄多喝几杯呢~哈哈~”
“那好，我们娘俩就先走一步了，张老师、童校长，你们尽兴。”
“老师再见…”宋清源朝张子修摆手道别，眼里透露着浓浓的不舍。
“去吧，以后上大学了要经常来老师家找你林姐姐她们玩啊~”
…
送走了母女二人，张子修也是坐下来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怎么？小师弟，这是后悔送这么好的学生给我啦？”童健感受到了张子修内心的不舍，故意揶揄了他一句。
“哎，大师兄，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感慨，这孩子不容易，希望以后她的路能够顺利一点，不要再经受什么磨难了…”
“子修，一定会的，小宋这样知恩图报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是好样的。”童健坚定地说着，他也很看好这个坚强的女孩。
“那她以后我可就交给师兄你啦，你以后可千万要照顾好她啊！”
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张子修和童健都在杯子里倒上白酒，真正开始今晚的餐聚。
…
深夜，张毓芬的卧室里，宋清源把头紧紧埋在母亲的胸前，沉默地享受着这夜晚的静谧。
“妈妈，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越来越像女孩子了？这么容易就会哭出来？”
面对女儿突然的提问，张毓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前她从来不会主动提这种话题的。
难道是女儿从心底真正要认同自己女孩的身份了吗？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小源，你记不记得，秦医生和胡医生一直都说，你应该是个天生的女孩，只不过是疾病对你这么多年的生活和心理造成了扭曲。”
“而现在的你，经过治疗，只是逐渐恢复了你的天性而已，你本来就应该是个自然的女孩，是妈妈的好女儿。”
听到母亲诱导性的话语，宋清源抬起头，在黑暗中朝母亲露出疑惑的眼神。
“真的…吗？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你老娘！怎么会骗你？”
“哈？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宋清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女儿吗？而且，我觉得我做女孩做得真的一点也不好。”宋清源继续追问，似乎决定在今晚解开心中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郁结。
“你当然是妈妈的好女儿，这么懂事、听话。”
“至于，你做女孩做得好不好？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评判的标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你觉得一个女孩应该怎么样，就去怎么做，知道吗？”
后面这段话是张毓芬引用胡蕊教给自己的“标准答案”，毕竟她一个初中文化的妇女可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是嘛？那就好~”
母亲耐心且真诚的开解，加上术后这么长时间做女孩的实践，宋清源终于弄清楚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不敢直面的问题。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谁，现在的她，已然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真实的过去，同时，对未来的迷茫亦不复存在。
“妈妈，我现在真的好期待回学校上学啊，好想交新的朋友，这大半年我真的憋坏了！”
内心的枷锁终于被打开，宋清源的心在半夜突然开始激动起来，黑暗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张毓芬同样为女儿彻底走出心里的阴影而高兴着，但是一说起交朋友这个话题，她又不得不想立刻交代女儿几句。
“小源，交朋友是好事，但你现在是女孩子，有些事妈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你现在还小，必须要把精力放在学业上，上大学之前绝不许谈恋爱。”
“不对，最好大学期间也不要谈恋爱，还是要专注学业，知道吗？”
“切，现在说这些干嘛，我都还不知道以后要跟男生谈恋爱还是女生谈恋爱呢。”面对母亲的过度关心，宋清源转过身去，幽幽地说着。
的确，她现在相信以后也许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但对方得是男的？还是女的？她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这算哪门子的问题？你以后要是带个女孩进咱家门，那妈肯定会当场被你气死！”
女儿居然在性取向上摇摆不定，这让张毓芬警觉起来，她可不想女儿好不容易过了一关，又迎来一难，毕竟，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张毓芬对其中的利害十分清楚。
“啊？妈妈你是这么想的吗？好吧…”
“小源，你…”
自己刚刚已经把态度摆得很明确了，可是听女儿的语气居然还有点惋惜，这是要坏事的征兆啊！
没有丝毫犹豫，张毓芬伸手打开了灯，然后一把把女儿身上的被子掀开。
“啊！妈妈你干什么啊！”
宋清源被强行拉起来，只能背着手挡住眼前刺眼的灯光，她不知道母亲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别睡了！就刚刚的话题，妈妈要跟你好好聊聊！”
张毓芬横眉冷目地瞪着面前的女儿。
“唔…干嘛这么…严肃…”
今夜，掉线一年的严厉母亲又重新上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