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身影,此刻如同风暴中唯一矗立的礁石。
她站在汹涌的黑暗洪流中心,耀眼的金发在无形的气流中狂乱飞舞,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
那身精致却碍事的蕾丝睡裙被阴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纤细的轮廓,与周围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反差。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扇被拍得砰砰作响的门。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扇开启的、通往无限牢狱的巨门之上。
门缝之后,是翻滚沸腾、吞噬一切的黑暗。在那绝对虚无的背景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两轮沉入血海的地狱之月!那光芒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凶戾,仅仅是注视,就足以让灵魂崩解!猩红光芒之下,隐约可见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它微微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门内空间的震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欸?大帝怎么变成小女孩了!?”
可是,她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小公主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点幽邃的寒光如同亘古星辰,冰冷地映照着那两点猩红妖瞳。
极致的怒火刚要宣泄,却感觉身体一阵虚脱,瘫坐在地上,牢狱也瞬间消散了。屈辱,何等的屈辱,更屈辱的是,她的愤怒没能发泄出去。
她小小的、如同初雪般莹白的手掌,按在地上,她想要站起来,纤细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却依旧如同泄了气的气球。
门外艾莉森的呼喊急促,“卫兵!快叫卫兵!公主殿下出事了!”
“砰!” 寝殿大门被粗暴地撞开!
那扇仿佛连接着无尽炼狱的巨门,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寝殿中央那片微微扭曲的空气,以及地毯上几道被无形力量撕裂的、边缘呈现诡异焦黑状的破口。
全副武装的王宫卫兵手持长剑冲了进来,盔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艾莉森紧随其后,脸色惨白如纸。
寝殿内,一片诡异的“平静”。
没有预想中的敌人,没有肆虐的黑暗。只有……萝莉蹲的小公主殿下。
她蹲坐在那片狼藉的地毯中央,背对着门口。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瀑布,披散在纤细的肩头,微微有些凌乱。身上那件过于繁复的白色蕾丝睡裙,在窗外透进来的、显得有些惨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殿……殿下?” 卫兵队长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周,除了地毯上的几道焦痕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一无所获。他看向那个小小的背影。
小公主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来。
那张脸,精致得如同神匠用最纯净的水晶和最温暖的阳光雕琢而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无辜和茫然,如同受惊后找不到归巢之路的幼鹿。
软糯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响起,充满了委屈和后怕。
像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落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融化最坚硬的铁石心肠。
所有的紧张、疑虑、戒备,在这极具冲击力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可爱攻势下,瞬间土崩瓦解。卫兵们面面相觑,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艾莉森更是心碎欲裂,立刻扑了上去,将小公主紧紧搂在怀里,迭声安慰:“不怕不怕!艾莉森在这里,卫兵也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小公主将脸深深埋进艾莉森温暖的怀抱。无人观测的,那金色刘海下,低垂的眼眸深处,伪装的脆弱如同潮水般褪去。
卫兵们仔细搜索了寝殿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只在撕裂的地毯焦痕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上,找到了“入侵”的证据。他们的神情从紧张转为困惑,最终定格在一种尽职尽责的凝重上。
很快,宫廷魔法师被紧急召来。他踏入寝殿的瞬间,浑浊的老眼便猛地一缩,苍老的手指在空中虚划,捕捉着那几乎快要消散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残余。他仔细检查了地毯的裂口,指尖拂过焦黑的边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自然元素的、带着强烈侵蚀性的黑暗魔力。
“确实是高等魔物的气息,”魔法师的声音带着凝重,“非常纯粹,非常古老……像是魔王的直属干部级才能拥有的力量烙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莉亚苍白的小脸,带着一丝探究,但很快被小公主那惊魂未定的模样说服了。
“它们失败了?”卫兵队长沉声问。
“气息残留很弱,并且……似乎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瞬间驱散或吞噬了。”魔法师皱紧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解,“这很奇怪……现场没有高阶魔法或神圣力量对抗的痕迹。也许是公主殿下身上王族血脉的护佑?或是光明神冥冥中的庇佑?”
他摇了摇头,显然自己也对这个解释不甚满意,但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无论如何,这证明了魔王爪牙的触手已经伸到了王宫深处。”
国王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后怕与震怒。并当场下令,不仅加强了莉亚寝殿的防护,更是将整个王宫的安全等级提到了最高。
同时,一个决议被迅速通过:勇者阿瑞斯·金翎的行程被临时更改,他将在王都多逗留三天,协助宫廷法师和圣骑士团进行更彻底的排查,并作为公主的“临时守护者”之一,以防备可能的再次袭击。
当阿瑞斯被紧急召来,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他那张英俊阳光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愤怒与担忧。
他单膝跪在莉亚的床前(莉亚此刻已被安置回床上,裹在厚厚的绒被里,扮演着虚弱受惊的角色),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看向莉亚的目光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近乎狂热的珍视。
“请放心,莉亚殿下!只要我阿瑞斯·金翎还在王都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黑暗靠近您半步!”
(啧,这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想灭了他) 莉亚在心底暗骂。
在莉亚被“强制静养”的这几天,阿瑞斯经常以守护之名前来探望。他努力想逗“受惊”的小公主开心,笨拙地讲着一些幼稚的笑话。
莉亚只能被迫回应着甜美的笑容和天真的惊叹,内心却在疯狂咆哮。(我要灭了你,我要灭了你)
但是,在行为转化下,她连禁止勇者进殿的命令都没法正常提出。
一次,阿瑞斯看着莉亚精致如人偶般的侧脸,冰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剔透得如同宝石,他一时失神,脱口而出:“莉亚殿下真是……卡哇伊得让人想永远守护呢……”
话一出口,阿瑞斯脸色微变,连忙找补,“啊,我是说,您真是……如同光明神赐予凡尘的珍宝,纯洁无瑕,令人心生无限的怜爱与守护之心!”他紧张地观察着莉亚的反应。
莉亚心中一动。(卡哇伊?……发音奇怪不说,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但她表面上只是羞涩地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被角,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细声细气地说:“阿瑞斯哥哥……过誉了……” (装模作样的小子,等我打破诅咒……让你见识见识你口中的卡哇伊)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让“受惊”的小公主放松,阿瑞斯开始讲述他“听说”的一个奇幻故事……
“这个故事叫《拇指姑娘》,”阿瑞斯微笑着说,“莉亚殿下就像是故事里那位美丽又坚强的拇指姑娘,虽然现在看起来……嗯……需要保护,”他斟酌着措辞,避免再刺激“受惊”的公主,“但相信您内心一定也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勇气和智慧,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之地。”他擅自脸红了一下。
莉亚听着,冰蓝色的眼眸里适时地流露出孩童般的好奇与憧憬,心中却冰冷地盘算着:(拇指姑娘……柔弱、依附、最终成为他人的归属……呵,完美的讽刺。不过……这个故事本身,倒是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当力量积蓄足够,当她需要离开王宫踏上猎杀魔王的道路时,这个关于“寻找安宁”的童话故事,或许能成为她用作“离家出走”的绝妙伪装——一个不堪压力、憧憬童话世界而偷偷溜走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多么符合“公主行为转化”的逻辑!
她看着阿瑞斯真诚(且带着明显爱慕)的脸庞,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灿烂、更“纯净无邪”的笑容,软糯地回应:“嗯!莉亚也想变得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