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温真的毫无才能吗？
即使是如今的莉雅，也不可能对前世的自己作出如此刻薄的评价。
精神领域的探索完全是个人的修行，再卓绝的天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心境中，也可能沦为平庸。因为在魔法的世界里，唯有实力能说明一切。
可如果，有一个人，拥有与某人一模一样的思维、一样的经历、一样的人生轨迹。
或许就会明白，所谓“天才”，不过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
现在的莉雅有很多种方式帮科尔温展开领域，但她不打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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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寂静笼罩着靶场，年轻科尔温惨淡的失败余烬未冷，莉雅那句冰冷的“退学吧”如同最后一盆冰水，将他残存的斗志浇得透心凉。
凯蒂气得浑身发抖，蔚蓝的眼中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死死瞪着莉雅的背影，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洞穿。如果不是身边的朋友将她拉住，恐怕要前去与莉雅决斗。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
“莉雅·嘉兰诺德在令人失望的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原本还抱着看笑话心态的学生，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同情。
曾以全科笔试第一之姿入学的科尔温，如今却被一个不学无术的贵族踩在脚下，这样的羞辱，旁观者都觉得难堪。
“安静。”
监考官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止住了喧闹，他望向科尔温，声音柔和：“一时的成果不能说明什么，先下去吧。”
记下科尔温的成绩后，他望向莉雅，语气不善：“编号38，莉雅·嘉兰诺德。”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站在这里，用尽全部的信念尝试展开精神领域。
那时候的她叫科尔温，满怀对“正义”“荣耀”与“意义”的理解，用力地抓紧那个自我……也因此始终无法“沉没”。
现在，她却轻易地做到了。
呼吸沉入体内，意识如沉沙般安静地落入某个无声的深处。不再执着于证明什么，不再苛求外界理解自己。那握紧自我的手，终于在时间与痛苦中松开。
视野之中，魔力如流光般缓缓展开，四周的一切都在变慢，就连花丛中蝴蝶拍动翅膀的动作也清晰可见。
精神领域完美展开，近乎30米的范围，比她前世拼尽全力做到的大了十倍以上，以她这么多年对于全知的积累，随便一个魔法都能轻松穿过十层。
她望了科尔温一眼，却悄然将领域散去。
她举起魔杖，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空白：“图勒帕尔。”
火元素轻轻跳跃于魔杖前端，不似烈焰，更像一点烛光，安然、稳定、内敛。
“狂到没边了，自己不还是没能展开领域吗。”
“她这‘火苗术’甚至还不如科尔温，对她抱有期待的我真是个笨蛋。”
话虽如此，人们对于莉雅如何出丑兴致索然，她本身风评就不好。只不过，要是她成绩可以优于科尔温，哪怕只是打破一层障壁，都能带来更多谈资。
稀琐的议论声没有对莉雅产生任何影响，她并未蓄力太久，只是轻轻一送，火球就像一枚温顺的星子，划出一道干净的轨迹，飞向靶标。
砰——
没有任何爆裂的轰鸣，从第一层起，层层碎裂，如春雪消融。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直到第七层边缘，光芒悄无声息地熄灭。
整个场地陷入诡异的寂静。就连见多识广的监考官都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莉雅，六层，成绩满分。”监考官的声音一出，许多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个小火苗得了满分？
如此微小的魔力波动，恐怕只能打死蚊子，充其量重伤一只苍蝇，居然能打破六层障壁。
“这算什么？”
“作弊，她一定是用了什么魔法道具！”
“我们要求复测！”
“不能让不学无术之辈玷污魔法师的荣誉！”
质疑与叫喊骤然高涨，莉雅这轻描淡写却又诡异无比的“满分”，比科尔温的失败更让某些人无法接受。
“你们是在质疑我的魔法水平，还是怀疑我收受贿赂？”监考官兰格斯的目光如寒刃般扫过喧闹的人群，他的白袍无风自动，近乎实质化的精神领域覆盖在语气不善的几名学生之上。
那是一种生死尽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恐惧，嘈杂的质疑在兰格斯的注视下骤然一滞。
“魔法考核是由魔塔亲自制定，而我，是这次考核的主持人。”
“质疑我，等于质疑你们自己的毕业资格。”
话音刚落，兰格斯便撤去领域，恢复平静的语气：“下一个，编号39。”
考核继续。
“希利乌斯·利亚顿，七层满分。”
“艾利薇，六层满分。”
“凯蒂，四层优秀。”
......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中都不乏成绩优异的学生，然而，他们没有得到应该的惊叹。
珠玉在前，瓦砾无光。
莉雅当然算不上珠玉，毕竟没有谁会愿意为一个疑似作弊的人鼓掌。但从结果上看，她又确确实实地抢尽风头。
测试结果能说明一切吗？至少没有几个人愿意认可这个结果。
“通过结果去证明自己重要吗？”科尔温问着自己，先前被莉雅羞辱的他本该愤怒，不甘，可此时的他却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从踏入奥维尼亚起，他便背负着无数期许。
村人的嘱托、妹妹的仰望、自己的骄傲。
他一直努力，竭尽所能，从不懈怠。
可他也一直害怕，害怕天赋并不足以让他走远，害怕身后那一双双信任的眼睛，终将变成失望的阴影。
“退学吧。”莉雅嘲讽的话语，反而命中了他潜意识中的念头。原来他一直抱着这样半吊子的想法，没能看清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他是出于热爱接触魔法，无关他人的评价，无关他人的期许。在感知之境中，他没能发现真正的自我，也因此无法将其剥离。
结束测试的凯蒂忧心忡忡，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哥哥，那家伙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已经很努力了。”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科尔温并不沮丧，摸了摸凯蒂的脑袋，望向图书馆，眼神清澈如晨星，“但我好像有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