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活动范围有限,如果将戒指藏在固定位置,难保不会被擅长魔力感知的人察觉。
于是,莉雅的决定是——藏到校外去。
伊西斯馆,莉雅的房间内,被放两日假的艾莉莎没有出现。
莉雅站在衣柜前,翻找着适合出校的衣物。
奥韦尼亚的校服自然也可以,但多一个身份,便多一份注视,她更倾向于不引人注目的打扮。
打开衣柜,里面整齐陈列着颜色鲜亮的礼裙。她随手拨开几件,金银线勾勒的徽章,缀着宝石的裙面,甚至还有专门用于茶会的纱帽和折扇。
贵族小姐的财力,果然超出她的想象。可惜,这些昂贵的礼裙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帮助。
她没有气馁,而是打开另一扇衣柜门。在她的推测里,原身有偷溜出去的习惯,多半会留下些用于低调行事的着装。
找到了。
衣柜最深处,躺着一件带兜帽的淡黄色宽口亚麻布衫,略显宽大的布料足以遮住身体轮廓。
出人意料的是,衣兜中还藏着两件东西:一副黑框眼镜,和一把魔导枪。
莉雅取出眼镜,探查了一番,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
乌洛斯之镜。整个艾坎国,总量恐怕不会超过二十个。
外人看来,它只会是一副普通的眼镜。
镜片本身没有度数,却可以随着佩戴者的魔力流动,迅速调整折射率,看清远处的事物。
这只是它功能的一部分。
乌洛斯是数十年前的传奇幻术师,这副镜片承袭了他的精神抗性设计,对幻象、操控类魔法具有极强抵御力。
而且镜片本身自带遮术式,除非直接触碰,否则外人几乎无法察觉眼镜及使用者的魔力波动。
而且......
莉雅来到一面两米高的落地镜前,向眼镜注入少许魔力。
镜中,女孩的面容在一瞬之间发生细微变化。线条变得柔和,原本冷冽的俏丽面庞添了几分圆润与亲和。
仿佛从冷若冰霜的贵族千金,瞬间变成知性优雅的文学少女。
随着进一步调试,莉雅发现,镜片还能影响发色。
最终,她将发色调整成柔和的棕色,在后颈扎起一个松松的低马尾。这是在照顾妹妹凯蒂时学习的编发,没想到有一天用在自己身上。
她将眼镜摘下,镜中的面容随即恢复如初。
看来镜片易容的效果不是通过干涉精神,而是通过改变光路实现,更加不容易被识破。
随后,她拿起那把魔导枪,仔细端详。
金银色的纹路,光亮的枪身,同样是造价不菲。
然而说到它的作用,便有些尴尬。
众所周知,魔法师施放魔法需要时间,这个过程若没有人保护,魔法师就需要以脆弱的身躯直面威胁。
百年前,一位知名织法者与一名初心剑士决斗,被近身后一击毙命,这件事在魔法界引起轩然大波。
魔法师开始为如何面对周身三尺的敌人烦恼。
杖剑同修?魔力与斗气互斥的结论早已成为大陆的共识,没有人愿意为了增加一点近战能力而自毁前程。
于是,魔导枪应运而生。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然而,魔导枪这种战略意义甚至不及元素使的道具,在个人决斗中爆发出远超预期的效果。
漆黑的枪口下,吞噬了越来越多饱学之士的生命。一旦扣动扳机,便是织法者也很难躲闪。便是剑士,则是需要到剑杰层次才能做出反应。
魔法师原本为了补齐短板所造的工具,最终却成为了剑士,魔法师,甚至普通人击杀魔法师的武器。
中低层魔法师的损耗,以及部分高阶魔法师的陨命,使得艾坎国的战略实力陷入低靡,被迫向邻国和异族忍让。
为此,艾坎国发布全面禁枪令。不仅控制子弹原料,还花费数年时间回收民间枪支。
最后,只有高等贵族以及皇室保留了魔导枪的使用权。
话虽如此,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无论是魔工学道具,还是防护魔法。魔法师都有了应对魔导枪的手段。
现在的枪,更多的是一种身份象征。当然,它对于咒术师或剑杰以下的人依旧存在很大的威胁。
“一并带着吧......”莉雅检查一番后,便先丢在一旁。
被两样道具吸引了注意,但她没有忘记回来的目的。
取出亚麻布衫,莉雅走到镜子前,解开扣子,将校服轻轻褪去。
身前的起伏,仿若水面浮起的泡沫,柔软,含蓄,隐约映出少女身体成长的张力。腰肢纤瘦,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衬得肌肤洁白似雪。
没有女仆的打理,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身体。
没有欲望,没有羞涩,好像窥伺花季少女的胴体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她挺直身子,右臂握拳叩于胸前,朝镜中的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她和镜中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对视着。
“我是科尔温。”
“我是艾坎帝国之剑,圣殿骑士长,讨伐邪龙之人。”
“我是,罪人——”
沉默片刻,莉雅眉梢轻挑,忽然失控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左手,掩住唇角,娇小的身躯颤抖着,却仍维持得体的姿势。仿佛在欣赏一出命运的滑稽戏。
“成为一名恶女,是命运对我的暗示么?”
无论原来的莉雅性格有多刁蛮,她都只是未明世事的少女,还远远谈不上罪恶。
换句话说,她仍是值得庇护的对象。
如果是现在这个十五岁的科尔温,他会选择怎么做呢?
莉雅食指抵住下唇,体悟着曾经的心境。
曾经的科尔温,是个正直到愚蠢的男人。
不管用了什么方式来到这具身体里,他都会尽全力找回原本属于它的主人。
不为赎罪,不为自保,只是因为那是“对的事情”。
而现在的她呢?
莉雅换上亚麻布衫,戴上眼镜。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她很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强迫自己不去产生一丝一毫愧疚感。
“真是糟透了。”
她轻声道,像是批评记忆中面临的丑恶,又像是在自嘲。
“真是糟透了。”
她再次低声重复,这次却像是得出了某个结论。
她开始意识到,这种状态......很让人上瘾。
没有自责,没有使命,没有对错,只需要一个自私的自己。
也许,成为一个“坏人”,没有想象中的不能接受,她早该这样做了。
她开始主动推着自己,向那一步迈进。
首先第一步,便是学会为自己开脱。
“如果不是我,莉雅已经死在戈里昂手上了。”
她很顺利地做到这一步,看来她成功证明,自己早就已经坏透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黄,莉雅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躺了这么久。
她起身,整理衣衫,轻轻吐出一口气。
恶女,做好了出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