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在经过了早晨的惊险遭遇后还心有余悸,但亚瑟于云汐约定的时间不会因此而变动,所以云汐回到皇宫还没多久身体的酸痛还未完全缓解时便被亚瑟带去了魔法图书馆。
魔法图书馆深处,时间仿佛凝滞。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承载着无数智慧结晶,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羊皮纸、魔法墨水和尘埃混合的独特气息。柔和的光线从镶嵌着魔晶石的天花板流泻而下,在厚重的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云汐端坐在一张宽大的、铭刻着凝神法阵的黑曜石书桌前。虽然云汐此时依旧是龙姬形态,但此刻主导她的是梅瑟斯血脉的冷静与专注。赤金色的眼眸如同熔化的黄金,平静地注视着摊开在面前的厚重典籍——《命运》第一卷。书页并非普通纸张,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暗金色金属薄片,其上镌刻的并非通用文字,而是流动不息、仿佛拥有生命的赤金色符文——第一章:“炽命金炎”。
亚瑟并未像寻常导师那样站在讲台上。他随意地斜倚在云汐对面的巨大窗台上,窗外是皇宫花园葱郁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收敛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更像一个渊博而随性的学者。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古老的、刻满星象的铜币,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清晰地回荡。
“‘炽命金炎’……”亚瑟指尖的铜币灵活翻转,“并非你想象中那种焚尽万物的火焰。它指的是命运本身——那些束缚、指引、连接一切的‘丝线’,在梅瑟斯血脉的感知中,呈现出的形态。便是‘炽命金炎’”
随着他的话语,云汐赤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光闪烁。她眼前的景象悄然改变。图书馆的实体并未消失,但无数纤细、坚韧、散发着淡淡金辉的丝线,如同活物般凭空浮现,交织缠绕在她与亚瑟之间,连接着书架上的典籍、漂浮的尘埃、乃至窗外摇曳的树叶。它们无处不在,构成了一个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无形的巨大网络——命运之网。
“它们看似纤细,”亚瑟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沧桑,“却承载着个体与个体、个体与世界、过去与未来的联系。坚固无比,难以撼动。梅瑟斯的力量,在于‘阅读’它们,理解其编织的轨迹,甚至……”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云汐,“在极其有限的程度内,‘改变’其流向。”
云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根连接着自己与桌上一本厚重典籍的金丝吸引。那根丝线似乎格外凝实,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个念头在她冷静的思维中升起:如果切断它呢?
短暂思索后,云汐以亚瑟的“理想乡”为武器想要击断丝线时,预想中的丝线断裂并未发生。拳套如同撞上了无形的、世间最坚韧的壁垒,被硬生生地弹开!一股沛然莫御、冰冷而沉重的反噬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顺着拳套猛地逆冲而上,狠狠贯入云汐的手臂!
“呃!”云汐闷哼一声,赤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剧烈的、仿佛神经被瞬间烧灼的锐痛从掌心炸开,闪电般窜向肩胛!这痛楚远超物理伤害,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否定”和“惩戒”意味。她握着“理想乡”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几乎要脱手松开。手臂上的赤金色剑纹仿佛被激活,急促地明灭闪烁,似乎在对抗那股入侵的“命运”之力。
亚瑟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云汐强忍痛楚、微微颤抖的身影。直到那剧烈的反噬感稍稍平息,云汐咬着下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炽命金炎’的反噬。妄图以蛮力斩断既定的联系,必被其灼伤。命运的联系,有其重量与韧性。改变,需要契机,需要理解其运行的‘节点’,而非鲁莽的刀锋。”他指了指云汐紧握的手,“记住这灼痛。这是命运给予莽撞者的第一课——敬畏。”
云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手臂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灼热的剧痛和麻痹感。赤金色的眼眸中,冰冷的理性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法则层面的痛楚激起了一丝波澜。她将“理想乡”归还给亚瑟,目光再次投向书页上那些流动的“金炎”符文。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用眼睛去看,而是尝试用刚才被“灼伤”的感知去触碰、去理解那些符文中蕴含的、关于命运之“线”的坚韧、流动与不可轻辱的威严。
亚瑟满意地看着孙女眼中那抹痛楚后的沉静与思索。他抛起手中的铜币,任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仿佛敲在了命运之网的某个无形节点上,在静谧的图书馆里荡开微弱的涟漪。
“继续吧,”亚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第一章的核心,便是让你学会‘看见’它们,感受它们的‘韧’与‘灼’。至于如何在不引火烧身的情况下,去‘梳理’或‘引导’……那将是更遥远的篇章。”他顿了顿,补充道,“疼痛是最好的老师,它会让你记住,哪些线,在你足够强大之前,碰不得。”
云汐沉默地点点头,赤金色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手臂的灼痛犹在,清晰地提醒着她方才的教训。图书馆重归寂静,只剩下书页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少女心中,对那无形“金炎”更深一层的、带着敬畏的探索。
嗡!!!
正当云汐探索着命运更深层次的奥秘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暴戾的意志,猛地从她掌中爆发!那不是云汐的意志,而是这柄源自深渊毁灭核心、曾钉死梅瑟斯故土的神器,其本身沉寂的凶性被彻底激怒了!
“终末渊息”凝现而出,它通体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不再是之前云汐催动时的温润流光,而是如同深渊本身张开了巨口,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之暗与毁灭之蓝交织!枪身剧烈震颤,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龙被蝼蚁挑衅后发出的咆哮!覆盖枪杆的龙鳞纹路瞬间变得鲜活,仿佛有亿万条幽蓝小龙在鳞片下游动嘶吼,枪颈处那半截断首龙的双目,日月般的宝石骤然点亮,射出两道洞穿灵魂的、充满湮灭意志的实质光柱!
更惊人的是盘踞在枪缨处的深靛色晶丝流苏!它们不再是沉静的渊流,而是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兽触须,根根绷直、怒张!相互碰撞间发出的不再是“泠泠”清音,而是刺耳尖啸,如同亿万冤魂在深渊底层的哀嚎,撕扯着空间的稳定!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神器本身的恐怖威压,瞬间盖过了图书馆内所有的宁静与智慧气息!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沉重的压力让云汐呼吸一窒,连手臂上那命运反噬的灼痛都被这更冰冷、更霸道的毁灭气息暂时压制!亚瑟一直从容淡定的脸色第一次剧变,他猛地站直身体,窗台上的铜币无声滑落,深邃的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周身沉寂的斗气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隐现!
“不可!”亚瑟的低吼带着罕见的急迫,试图阻止。
但太迟了!
“终末渊息”的意志根本不容任何阻碍!它仿佛认定了那根连接着云汐与典籍、刚刚让它“受挫”的命运金丝,是对它至高毁灭权柄的亵渎!
没有云汐的催动,长枪自主地、带着撕裂空间的决绝,再次刺出!这一次,枪尖不再是幽蓝寒芒,而是凝聚成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终焉的漆黑!枪尖划过空气,没有声音,因为连声音都被那点漆黑吞噬!空间在枪尖周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蛛网般的扭曲裂痕!
目标,直指那根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命运金丝!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
在亚瑟惊骇的目光和云汐难以置信的赤金瞳孔注视下,那根之前坚不可摧、反噬灼痛了云汐的命运金丝,在接触到那点极致漆黑的枪尖时,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蛛丝,瞬间消融、断裂!
没有抵抗,没有反噬,只有一种被更高位格力量强行抹除的干脆利落!
断裂的金丝并未消散,而是化作点点破碎的、失去光泽的金色光屑,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无声地飘散在凝固的空气中。那本厚重的典籍似乎轻微地、无人察觉地震动了一下,其上的魔法灵光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联系。
而云汐,预想中更可怕的反噬并未降临。
当金丝断裂的刹那,那股缠绕在她手臂上、源自命运法则的灼痛感,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终末渊息”爆发后残留的、冰冷刺骨的毁灭气息拂过她的皮肤,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股气息虽然霸道凛冽,充满毁灭性,却奇异地避开了她的身体,如同拥有灵智般,只针对那根特定的命运丝线。
神器爆发的幽蓝光芒和刺耳尖啸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终末渊息”枪身的震颤平息,龙鳞纹路恢复沉寂,龙目宝石光芒黯淡,枪缨晶丝也重新垂落,恢复成深靛色的流苏,只是碰撞时发出的细微清音似乎还带着一丝未平的余韵。
图书馆内死一般的寂静。
云汐怔怔地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长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的手臂。方才那深入骨髓的灼痛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她赤金色的眼眸中,冰冷的理性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茫然所取代。
亚瑟缓缓走到云汐身边,目光极其复杂地凝视着那杆通体湛蓝、此刻显得异常安静的长枪,又看向那飘散的金色光屑。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云汐刚才被灼伤、现在却毫无异样的手臂皮肤,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终末渊息”的冰冷余韵。
“它……保护了你?”亚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探究,“或者说,它只是无法容忍……自己被‘命运’的丝线所阻?”
他看着孙女依旧带着震惊的脸庞,又看了看那本似乎黯淡了些许的典籍,最终,目光落回那杆名为“终末渊息”的长枪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看来,《命运》的第一章……我们得重新定义了。”亚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一丝深藏的、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与思索,“‘金炎’的韧与灼……并非绝对。在真正的‘终末’面前,命运……亦可斩断。”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枚掉落的、刻满星象的铜币。铜币的背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崭新的裂痕,贯穿了其上雕刻的某个星座。
“而你,云汐,”亚瑟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孙女身上,赤金色的眼眸深邃如渊,“你掌握的力量,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那‘终末’的本质。这柄枪,它认你为主,但它有自己的意志……和愤怒。记住今天,记住这枪的锋芒,也记住……”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命运的反噬虽未伤你,但这柄枪本身的‘终末’之力,同样是双刃之剑。”
图书馆内,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沉降。那被斩断的命运金丝碎片,如同金色的幽灵,无声地消逝。寂静中,只剩下“终末渊息”枪尖上,那一点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深邃幽蓝,在云汐的掌心,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微光。
云汐下意识地收紧了握住枪杆的手指。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着某种禁忌力量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