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丰收祭的最后一丝喧嚣与烟火气,终于在王都的沉睡中彻底消散。当第一缕微白的晨光刺破天际,云汐站在了早早就聚集在庄园的娜贝和亚瑟面前。
面对端坐于书案后、目光如渊的爷爷,以及倚在门框边、眼神复杂难辨的娜贝,云汐深吸一口气,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了彷徨,只剩下打磨过的坚定:
“爷爷,小姨,”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初融的雪水,“丰收祭结束了。我……想出去看看。”
她的话语很简洁,没有长篇大论的理想宣言,但那份沉淀下来的决心,却清晰地传递给了两位至亲。
亚瑟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云汐的灵魂,审视她每一个念头的重量。果然如亚瑟所想,云汐好几天没有理他,可当他听到云汐提出的想法时,亚瑟还是吓了一跳,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良久,亚瑟眼中的锐利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深邃的、带着审视与期许的了然。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如故:
“路,在你自己脚下。时空之龙的翅膀,生来就该丈量星穹,而非困于樊笼。”
“但记住,无论飞得多远,梅瑟斯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帝国的疆域是你的后盾,亦是你的责任所系。遇不可解之困,命运之眼徽所照,帝国之剑必至。”
“不过记得去去深渊之前一定要通知我和你小姨”
他抬手,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却蕴含着惊人能量波动的暗金色眼状护符,精准地落入云汐掌心。护符触手温润,内里仿佛有熔岩流淌,带着与亚瑟同源的、令人心安的磅礴气息。“贴身带着,非生死关头勿用。它可护你一次周全,亦能让我感知你所处的大致方位。”
娜贝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触感异常柔软却带着奇异韧性的深蓝色星纹斗篷拿出。斗篷内衬缝制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散发着空间折叠与元素防护的波动。她又将一个沉甸甸、却只有巴掌大小的空间折叠行囊塞进云汐手里,里面显然塞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应急物品。
“里面有你喜欢的食物。还有‘梦呓星尘’、‘生命泉水浓缩精华’、‘定向空间信标’……用法都写在里面的羊皮纸上了,遇到麻烦别硬撑。” 娜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她抬手,指尖带着微凉,轻轻拂过云汐的脸颊,“臭丫头……照顾好自己。记得,想家了,或者遇到搞不定的难题,随时联系我们”
没有冗长的叮嘱,没有煽情的挽留。亚瑟的许可带着帝王的格局与祖父的托付,娜贝的准备则充满了炼金师的缜密与小姨无言的牵挂。他们用各自的方式,为即将远行的雏鹰,系上了第一根坚韧的风筝线。
云汐握紧了手中温热的命运之眼护符,感受着娜贝刚披在肩上的斗篷的柔软与行囊沉甸甸的分量,云汐无言了片刻。
“诶,小姨我没说今天要走吧。” 但随后云汐樱白色的脑袋上仿佛飘满了问号,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眯起眼睛,“还有……小姨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出去?连爷爷都还不知道我的打算呢!”
面对云汐的质问,娜贝眼神飘忽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长袍的衣角,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搪塞过去:“emmmm……这个嘛,小姨猜的呀!我们小云汐长大了,想出去看看不是很自然嘛?而且小姨可是空幻之龙用空间魔法现场取东西很正常吧。”
“猜的?”云汐显然不信,小嘴微微嘟起,白皙的脸颊因为某种联想而泛起一丝羞恼的红晕,“小姨!你肯定又干坏事了!是不是那天我回来洗澡的时候,你用你那稀奇古怪的魔法偷窥我了?!”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控诉般地指着娜贝,“上次让我穿男装混进丰收祭的舞会就算了,回来还偷看我洗澡!小姨你也太坏了!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少女的埋怨带着娇嗔的尾音,像只炸毛的小猫。
察觉到云汐这次是真的有点恼了,娜贝立刻收起了那 点不正经,赶紧凑上前,双手合十,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声认错:“哎哟小云汐别生气别生气!小姨错了!小姨那天绝对没有偷窥!真的!”她信誓旦旦,随即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真切的担忧,“那天……那天看你一身破烂、灰头土脸地回来,小姨是担心你受伤嘛,怕你硬撑着不说,所以才……才稍微感知了一下你的生命体征,确认你没事而已!真的只是担心你!”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戳戳云汐气鼓鼓的脸颊,又怕火上浇油。
“?” 站在一旁的亚瑟,被这俩一来一去的哑谜弄得一头雾水,脸上露出纯粹的疑惑,“所以……那天云汐回到庄园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云汐这才想起爷爷还在场,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她暂时放过了还在扮可怜的小姨,转向亚瑟,言简意赅地将吊坠意外破碎、意识被带入奇异空间、以及最终在其中与母亲相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亚瑟听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王朝木书桌上敲击了几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看向云汐,给出了一个建议:
“比莫拉。”
“你母亲年轻时,曾在那里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她在一座古老的魔法图书馆最深处,留下了一本亲手撰写的书,据说是关于某些时空法则的感悟和……一些家族秘辛。或许,那里会有你追寻的线索。”他的目光带着鼓励,“去那里看看吧,再做最终的决定也不迟。”
“知道了,爷爷。”
接下来几天云汐交代了一些事务后便打算踏上征程。
当黎明的微光刚刚驱散王都的薄雾,庄园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前。
云汐已经换上了那身利落的深色旅行装束,肩上披着娜贝给的星纹斗篷,空间行囊斜挎在身侧,里面装满了小姨塞的各种“宝贝”和爷爷给的护符。樱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但能感觉出云汐对这身朴实的装束有一丝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云汐原本的计划是穿上魔法协会不久前呈献的那套奢华魔女服——里面冬装、夏装、秋装乃至华美礼服一应俱全,足以应对任何场合。然而,这个想法立刻被娜贝和亚瑟联手否决了。
“云汐啊,”亚瑟语重心长,带着祖父的洞察,“行走世间,过分张扬易招灾祸。魔女的身份与这身行头,太过惹眼了。而且你要知道对于我们人族来说魔女已经是顶点了,可对于一些古老种族而言,魔女不过是他们的起点而已。就比如你小姨,你小姨虽然只是没有封号的魔女可是整个魔法协会能抗衡你小姨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娜贝则凑近,手指轻轻点了点云汐额角带着莹润光泽的龙角,又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她身后那条不自觉轻轻摆动的龙尾,促狭中带着关切:“小云汐,见过你妈妈后,你还没发现吗?你的血脉已基本由龙族血脉主导啦!这些漂亮的魔女服,可没为你的‘配件’预留位置,穿起来怕不是要硌得你浑身难受哦。”
云汐想到当时妈妈由龙角传递而来的气息,想来应该是那些气息改变了血脉的平衡。
“说好了不碎碎念的……”云汐小声嘟囔着,感觉脑袋被这些“为你好”的叮嘱塞得有点发胀。可转念一想,这熟悉的唠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听不到了,一股酸涩的伤感又悄然漫上心头,冲淡了那点小小的不耐。
亚瑟身披常服,负手而立,帝王的气度收敛,此刻只是一位送别孙女的祖父。娜贝则站在稍前一点,眼眶微微泛红,却强撑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叮嘱、担忧和不舍,都已化作了行囊的重量和临别时的目光。
“路上小心。”
“记得回家。”
亚瑟沉稳的声音和娜贝带着鼻音的嘱咐同时响起。
云汐用力地点点头,将爷爷的叮嘱和小姨的牵挂都深深记在心里。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位至亲,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刻印在灵魂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
晨风拂过,扬起斗篷的下摆和几缕发丝。她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驿站、尘土微扬的石板路,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渐渐拉长,变得坚定而充满力量。
身后,亚瑟和娜贝伫立在庄园门口,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融入王都清晨苏醒的喧嚣之中。
属于云汐的广阔旅程,终于在这一刻,正式启航。而比莫拉的古图书馆,将成为她追寻母亲足迹与家族真相的第一个重要坐标。
“怎么样,魔力回路运转还正常吗?”半天之后亚瑟坐在娜贝面前看着娜贝鼓捣手中的魔法装置。
“完美运行,只要云汐能感受到魔力波动并同意的话我们就能直接传送过去。”娜贝看着手中正在正常运行的装置笑了。
“希望这个装置永远都没有需要用到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