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梅瑟斯的皇女云汐本打算以双脚丈量广袤的国土,但在走了大半天后发现还没走出皇都的范围后云汐便将这个想法放弃,换成龙翼飞行。
龙翼划破长空,掠过梅瑟斯皇都巍峨的城墙,将繁华与喧嚣甩在身后。下方,广袤的国土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巨毯,森林、农田、河流、星罗棋布的村镇点缀其间。云汐收起双翼,轻盈地落在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决心以另一种方式感受她辽阔的帝国——借宿于沿途的寻常人家。
起初的尝试带着些许皇族的矜持与生涩。在第一个靠近森林的小村落,她敲开了一户茅草顶、土坯墙的人家。开门的是一位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当云汐说明来意,只是想借个屋檐歇脚,顺便听听路上的故事时,老农沉默地打量着她虽沾染风尘却质地精良的衣物,最终侧身让开。那一夜,她睡在干草铺就的床铺上,听着屋外隐约的狼嚎和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晚餐是粗糙的黑面包和一碗几乎没有油星的野菜汤,老农的妻子局促地搓着手,反复说着“怠慢了贵人”。云汐却吃得异常认真,那粗粝的口感让她真切地触摸到了一种与宫廷珍馐截然不同的“活着”。
在一处河流交汇的渡口小镇,她住进了一个小小的、兼做杂货铺的客店。店主是个精明的商人,对云汐这位气质不凡却自称“游历者”的年轻女子充满好奇。晚饭时,云汐坐在油腻的小桌旁,听着商贩们高谈阔论边境的皮货行情、河运的艰难、以及某个贵族领主新颁布的、让他们叫苦不迭的税令。他们的语言粗俗直接,抱怨中带着生存的狡黠与韧性。云汐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句,那些原本只在奏章上出现的模糊地名和事件,此刻变得鲜活而具体,带着汗味、尘土味和生活的重量。商人的小女儿好奇地围着云汐转,偷偷摸她衣襟上精致的绣花,云汐笑着抱起她,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冲淡了店铺里沉闷的算计气息。
最触动她的,是在一片广袤麦田边缘,借宿于一个农民家庭。男主人沉默寡言,女主人则有着被日头晒得黝黑却充满活力的脸庞。他们热情地招呼云汐,晚餐虽只有简单的麦粥和自家腌的咸菜,却拿出了珍藏的、只有节日才舍得吃的几片熏肉。一家人围坐在低矮的饭桌旁,昏黄的油灯下,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田里的蚂蚱、邻家的小狗。云汐帮女主人收拾碗筷时,无意中听到夫妻俩在厨房低声的叹息:今年的雨水不好,收成恐怕要减半,领主的税收却一点不肯少……那声音里沉重的忧虑,像一块石头投入云汐心中,远比任何关于国家财政的奏报都更直观地让她感受到子民的艰辛。夜里,她躺在散发着阳光和麦草香味的简陋床铺上,望着窗外璀璨的星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梅瑟斯”这三个字背后,是亿万这样在土地上挣扎、欢笑、叹息的普通生命。
当然,旅途并非总是温情。也有过在荒僻之地无处投宿的窘迫,有过面对不怀好意目光时的警惕,更有过被简陋环境和跳蚤折磨得难以入眠的夜晚。每当这种时候,手指抚过颈间温润的吊坠,那里面舒适温暖的房间就成了巨大的诱惑。好几次,她几乎就要躲进去,但想到路上那些分享食物和床铺、向她诉说悲喜的人们,想到他们眼中对这位“远方旅人”的善意和一点点好奇,她便强忍下来。只有在实在疲惫不堪,或是遭遇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无处可躲时,她才“迫不得已”地躲进吊坠空间。然而,那极致舒适的环境如同温柔的陷阱,柔软的床榻、恒温的空气、洁净的水源……每一次进入,都让她几乎沉溺其中不愿出来,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说服自己重新回到真实的、带着尘土和烟火气的人间。
这一路借宿,双脚丈量的距离虽远不及龙翼片刻的飞翔,但每一步,每一个屋檐下的夜晚,都让梅瑟斯庞大疆域上那些无声的脉搏,清晰地传递到了云汐的心中。她看到了宫廷华服之下真实的生活肌理,听到了奏章之外鲜活的声音。这远比俯瞰山河,更让她觉得自己在真正“丈量”这片属于她、更属于所有子民的辽阔土地。
告别了最后一家借宿的、以伐木为生的边陲农户,云汐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比莫拉大森林浓密的阴影之中。皇都的喧嚣与沿途村镇的烟火气被瞬间隔绝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仿佛亘古存在的绿意与深邃的寂静。
参天巨木的枝桠在高空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阳光只能化作缕缕破碎的金线,艰难地穿透下来,在布满苔藓和厚厚腐殖质的地面投下摇曳的光斑。空气潮湿而厚重,混合着泥土、朽木、菌类以及无数不知名草木的浓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饮下森林酿造的醇酒。
这一个半月的森林穿行,是截然不同的“丈量”。
没有了可供借宿的村落人家,云汐与这片原始之地的对话变得更为直接,也更孤独。她依旧极少动用吊坠空间甚至连魔力都极少动用,森林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挑战的“房间”。她学着辨认可食用的灵果、菌类,用清澈冰冷的溪水解渴,在巨大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凹槽或干燥的岩洞中寻找栖身之所。夜晚的森林并不宁静,各种灵鸟的啼鸣、远处魔兽的低吼、昆虫的振翅交响曲,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时刻提醒着她自身在自然伟力下的渺小。
她曾目睹一场无声的绞杀:一棵不知名的浑身布满龙鳞的藤蔓缠绕着一棵古老的火红巨杉,如同巨蟒般缓慢而坚定地收紧,巨杉的树皮被深深勒入,枝叶在无声中枯萎。生命与死亡的角力,在静谧中惊心动魄。
她也曾遭遇过森林的“原住民”。一群警惕的、皮毛油亮的林隐鹿在溪边饮水,察觉到她的气息后瞬间遁入密林深处,只留下蹄印和空气中淡淡的膻味。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大胆地落在她歇息的树枝上,歪着头,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闯入者。最惊险的一次,是在采集一株灵草时,与一头正在享用蜂蜜的撼地岩熊隔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不期而遇。那庞大的身躯和低沉的鼻息让云汐瞬间屏住了呼吸,龙族的威压本能地想要释放,但她强行按捺住了,只是缓慢地、极其小心地向后退去。撼地岩熊似乎对她也无甚兴趣,只是抬起沾满蜂蜜的鼻子嗅了嗅,便继续专注于它的美食。那一刻,云汐的心跳如擂鼓,深切体会到了在森林法则下,并非所有相遇都需要交流,保持距离便是最大的尊重。
吊坠空间成了她应对森林极端环境的最后防线。当连续数日的滂沱大雨将森林化作一片泥泞泽国,寒气刺骨,无处干燥落脚时;当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风暴让合抱粗的巨木都在狂风中呻吟,枝干断裂声不绝于耳时……云汐才会“迫不得已”地躲进那温暖、干燥、绝对安全的庇护所。空间的舒适感在疲惫和狼狈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诱人。柔软的床铺,恒温的清水,洁净的食物……每一次进入,都让她几乎沉溺在那份安逸中,仿佛外面那个湿冷、危险、充满未知的世界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然而,当风雨稍歇,晨曦微露,看到吊坠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鲜亮的绿叶,听到重新活跃起来的鸟鸣,一种奇特的召唤便会在她心中升起。她总是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对舒适的不舍,却更多是对森林探索的渴望,再次踏入那片生机勃勃又充满挑战的绿色世界。她知道,躲进空间固然舒适,却会错过比莫拉真正的呼吸与脉动。
一个半月的跋涉,让她的步伐变得沉稳,眼神更加锐利。精致的衣裙早已被荆棘划破,沾满了泥土和草汁,换上了更耐磨的粗布衣裤。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风霜和日晒的痕迹。她学会了倾听风穿过不同树梢的声音,辨识不同动物留下的踪迹,感受脚下土壤的细微变化。比莫拉不再是地图上的一片绿色区域,而是由无数具体的气味、声音、触感、危险与馈赠共同构成的、活生生的庞然巨物。
终于,当巨木的密度开始稀疏,阳光能成片地洒落肩头,空气中弥漫的潮湿腐叶气息被一种更开阔、更干燥的风所取代时,云汐知道,她即将走出这片绿色的汪洋。她攀上一块巨大的裸露岩顶,极目远眺。
前方,森林的边缘像一道绿色的巨浪,温柔地退去。视野豁然开朗,一片崭新的、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广阔天地在她眼前铺陈开来——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但更强烈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她不仅用双脚丈量了这片六万顷的森林,更用身体和心灵与之对话,感受了它磅礴的生命力与严酷的法则。皇都的云汐皇女或许会为旅途的艰辛蹙眉,但此刻站在岩石上的云汐,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回望身后那深不可测的绿海,嘴角却扬起一个坚定而明亮的微笑。
云汐这一路不仅收获了极其大量的珍惜灵草和灵果还没有遇到任何除了那头撼地岩熊以外的正常魔兽,甚至连遇到那头撼地岩熊都是一种意外,原因便是云汐刚进入比莫拉大森林时就已经被森林中的魔兽王者察觉——他们识相的选择了放行,毕竟不识相的已经在亚瑟征服帝国时被做成肉羹了。而那些云汐搜刮走的各种灵草灵果他们都不为其感到丝毫心疼。
比莫拉大森林,已被她真正地“走过”,被她以一个人的身份“丈量”。
而在云汐未曾注意的角落,赤金的剑纹与湛蓝的花纹正在悄然无息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