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阳介没有先去教室而是径直走到了会长室，他今天要陪同会长去例会。
简单打过招呼后，会长没说什么，也没问阳介准备了什么，只是一个人在纸上写写画画。
现在甚至还没有到班级早会的时间，所以校园里也格外安静，清晨的朝气在窗外弥漫，仿佛用力一吸就能品尝晨露，三三两两早到的学生和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打着招呼，阳介也闭上眼睛耐心等待着。
“走，准备例会了。”会长拉开椅子的声音让阳介张开眼，他也连忙起身跟在会长身后。
会议室就在楼上，会长熟练地推开门然后做着会议的准备，没过一会，就陆续有领导和老师走了进来，看到阳介，也好奇地打量着他。
等所有人都入座，会长也把演示屏幕打开待机，众人就这么陷入诡异的寂静，在长桌另一端，主位的位子上虽然也摆着一份今天的资料，但座位却空空如也。
领导们等待的姿势也千奇百怪，有的十分严肃，正在闭目养神；有的百般无聊，滑着手机满不在乎；也有的在认真观看资料，仔细列出自己比较在意的点……
站在阳介旁边的会长望着空位悄悄叹气，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拿起手机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紧接着是一个穿着包臀裙制服，身姿婀娜的女秘书打开会议室大门，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站到一边，一个一脸死丧的中年大叔邋里邋遢地穿着西装，尽管衣服看上去非常崭新昂贵，但他随意的穿着就和没完全清理干净的胡茬一样松散，简直就像临出门才被强行套上了这套穿不惯的西装。
中年大叔小小地打着哈欠，踱步到自己的位置，秘书则亦步亦趋，站在他的身边。
随意翻了翻资料，又扫视下在场的人员，在看到阳介的时候不经意间停顿一下，但很快又侧开，最后朝着会长说道：
“相川会长，开始吧。”
男人的声音虽然慵懒却非常有魔力，只要一开口，大家就忘了这人才是一直害得会议无法开始的罪魁祸首，他也完全不在乎自己迟到耽误大家多少时间，一切都显得那么风轻云淡。
“是，学园长。”
坐在一旁的阳介察觉到会长厌恶地挑了挑眉，只是会长没发作，按照正常的流程开始介绍这周的事宜。
会议很平常地推进了下去，学园长对所有事项都不发表意见，一副全交给你们的放权主义，疲乏地看着资料发呆，直到会长提到音乐节FES的事后，才终于舍得抬起脸来显现出愿意听讲的姿态。
“……那接下来就由活动预备委员藤井同学来陈述下音乐节的理念。”
会长说完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阳介身上，阳介起身，礼貌地朝领导们鞠躬。
“各位领导、老师，我是藤井阳介，非常感谢能得到这次机会，可以在这里分享我的想法。”
“事不宜迟，各位手上的资料已经有初步的阐明，在入学的这段时间里，我仔细观察了校内偶像部门的构成，不同于普通学校的学生部门可以互不影响，在所有部门都是偶像部的情况下，仅仅是保证部室这点就难以分配。”
“更别提配套的训练室，舞台管理权等一系列偶像相关的资源。”
“诚然，选择进入已有的偶像部门可以解决这方面问题，我也了解到一些偶像部其实是联合部门，对部员的约束并不会特别强。”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同一个部门的虹吸现象会更加严重，在分配资源的时候，部门成员也会倾向更成熟的偶像。”
阳介比划着手势，引导众人的视线。
“比如会长所带的偶像月见枫音，如果她在一个偶像部门，估计就会直接将部门分配到的经费和场地全部吸走。”
就在阳介想接着往下讲的时候，一个严肃的中年男子举手打断：
“藤井同学， 偶像凭实力说话是正常的，优胜劣汰，即使没有部门制度，厉害的偶像也会自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应该先明白这一点。”
阳介等他说完，然后点点头：“您所言极是，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延续至今的制度，一定有它的道理。”
“所以我想做的是加法。”
“利用起旧校区那一片空地，重新开启旧校门，铺设新的露天舞台，以音乐节FES的方式，周期性地让单人偶像部，以及大的偶像部门里相对实力较差的那部分人可以开展舞台表演。”
“不设门槛，申报即批，在平日里可以开启网络直播，节假日则开放校门，收取现场门票……”
这次是另一个浓妆艳抹的阿姨提出异议：
“我们在新校区本身就已经有各种露天舞台了，也几乎不设置门槛，但申报情况可没那么乐观，你有什么依据认为在这么远的旧校区做这件事就可以有效果？”
阳介露出来得正好的微笑，接上话：
“这正是我想提及的差异点，在上周的迎新晚会上，我在去会场的路上能看到许多学姐学长在表演，但她们的表演只能让我感到克制。”
“我仔细阅读过校内露天舞台的使用标准，其中有一点让很多制作人都感到不满，因为靠近校区，人流众多，所以音量、舞台布置、灯光效果等一系列条件被限制得极为严格。”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最王道的偶像也很难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到最后大家对于申报舞台的动力也慢慢减少。”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的旧校区，完全可以放松点管制，让学生们自由搭建舞台。”
这个问题显然阳介不是第一个人提出，会议室里的领导们也只是稍微点点头，但没人敢同意阳介的观点。
“还有一个点，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阳介竖起一根手指，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
“期待感。”
这话一出，领导们纷纷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阳介。
“在日常训练里，偶像们已经会进行许多练习，而在比较近的新校区舞台，除了特别隆重的比赛或者晚会以外，其实所有的表演都不过是练习的延续。”
“也就是说无论是对于偶像本人，还是在台下观看的同学观众，这些人所体验到的，和平时上课训练没什么区别。”
“演唱会并不止演唱会本身，从收到消息时候的欣喜，到调整行程时的自我安排，再到舟车劳顿后，对明天正式演出的期待久久无法入睡，最后是演出结束后和同好们的交流……”
“新校区到旧校区这么一段路程，就是足以让同学们划分出日常和非日常的分界线。”
“有了期待感，偶像和观众才能得到最完整的演出。”
阳介抛出了自己的逻辑观点，不止领导们轻轻点头表达认可，就连会长也开始陷入沉思。
“但是这段路程也有可能会是其他同学想观看表演的阻碍，这样一来，观看人数也会在客观上大大降低。”一个领导提出自己的异议。
“嗯，针对这个我也有两点思考，一个是重新开放旧校门，主动创建同学们的动线，无论是来校还是离校，总有一批同学是走旧校门更方便。”
“第二，观看人数不应该成为我们举办舞台表演的依据。”
阳介深吸一口气，理论逻辑上完了，接下来就是辩论关键的升华阶段。
“我们是学园，并不是真的事务所，在校内举办的演唱会也不需要考虑门票周边回本的事情，一个循环利用的舞台，就足以支撑许多偶像的实战表演。”
“只要铺开得够多，这些成本本来就是正常培育偶像练习生的激励，更何况在产线成熟后，这边划分的单独表演区可以做音乐节FES来吸引校外的人士花钱参观，物理隔绝的距离也不会让这批游客过多地打扰到新校区。”
“以及最关键的，没有观众反而更加贴近我们新人偶像的现实，不需要虚假的流动人员来凑数，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在网络或者线下揽客，这才是最能锻炼偶像的方式。”
“现有的校内比赛固然是好的，只是这种方式会更加鼓励大家往学院派偶像发展，而一些比较特色的偶像则更难出头，甚至未必能坚持到毕业就早早放弃。”
阳介想起晚会上的后勤员工，他们有多少是心甘情愿放弃偶像这条路的呢？起码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一定是有着自己的偶像梦想。
“不强行比拼成绩，让更多的偶像在这个阶段享受舞台、享受过程，我认为是最重要的。”
结束完自己的演讲，阳介紧张地看着一众领导。
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对他的赞许，每个人都带着或是困惑，或是失望的表情，偶有对视，也是连连摇头，气氛十分压抑。
会长担忧地看了阳介一眼，刚想举手替阳介补充什么，就听到桌子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声音。
“不挺好的嘛？就这么做吧。”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学园长，反而是在场所有人表情最轻松的那个，用无所谓的语气，对着所有人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