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还在继续,而这绵延不绝的声音从阳介的指缝间钻入,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想掰开捂住耳朵的手,阳介虽然还在挣扎,但想继续听下去的冲动逐渐占据上风,不知不觉间,手已经完全松开了。
为什么要抗拒?
多么美好的歌声,如夏日的碧波小泾般沁人,如森林的无边枞木般长远,高山上流淌下来的涓流汇成大海,大海再推浪打湿沙滩,世间万物,循环往复,他出生活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听这首歌的吗?
阳介没有犹豫,站了起来,走到教室门口,歌声终于停止了。
因为唱歌的那个人茫然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忘记了接着往下唱的节奏。
“……你怎么在这里?”
让阳介如梦如醉的声音再次询问他的心灵,于是他忠实地回答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听到了?”
“歌声吗?是的!多么充满魅力,多么美好的歌声!我不禁感慨,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听到这种声音!……”
阳介慷慨激昂地赞美着鹰司雪江的歌喉。
而被花式吹捧的鹰司雪江,没有害羞也没有生气,而是罕见地苦恼起来。
这就要说到她那奇怪的能力了。
【塞壬的歌声】
这是她爷爷给取的名字,即便是在鹰司家,这件事都是秘密中的秘密。
从小时候开始,只要鹰司雪江开始唱歌,身边的异性就会出现不一样的表现,或是痴迷,或是陶醉,或是直接跪拜在她的面前,这件事很快就被当家的爷爷注意,从此开始严格管制鹰司雪江的行动。
在测试中,搞清楚了她只要一唱歌,哪怕只是成旋律的哼声,都会对直接听到的男人产生魅惑,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能力越发强大,越发无法控制。
作为古典名家的鹰司家,对超能力这事自然有所知晓,可即便找遍了所有办法,也不能解决,所幸这个能力对有直接血缘关系的血亲没有影响,在深闺之中,也可以聘请女教师,避免了大部分问题。
然而对鹰司雪江来说,无法自由唱歌的时间,就已经是折磨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韵律是培养童年品性相当重要的东西,先学会唱歌再学会说话的小孩数不胜数,而鹰司雪江哪怕在朗诵诗歌,也会被动开启能力,所以直到她稍微长大之前,她的教育都是极其偏颇的。
实在看不过去的奶奶,就将自己喜爱的演歌教给了她,这也成了她童年唯一的乐趣。
这也成了她喜欢唱歌,喜欢偶像的开端,但越是长大,就越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麻烦。
虽然她的歌声对异性的功效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弱,只要不是天天听,就可以逐渐摆脱这份魅惑。
但偶像确实是需要天天唱的。
而且有第一次就很麻烦,会扭曲人的思想的能力,万一被发现了,即便是鹰司家,也很难说可以保证不出问题。
然而既可以精神控制他人,又能用自己的身份接触政治高层人物——一个可怕的构想围绕在鹰司家直属间搏斗,至今仍未得出结论,反而在争执中给鹰司雪江配套了大量她想要的歌唱和舞蹈私教。
进入偶像学园,也是方便进行理论的学习,这是她最后三年可以自由在外的时间,也是两派的最后妥协,等毕业后再进行决定。
虚假的自由,对于鹰司雪江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喘息时光。
但明明已经极力避免上实训课了,却还是在开学一个月就吸引了某个男生。
幸好眼前这个夸夸而谈的人还算正经,不像当年那个连着几天偷听她唱歌的男性仆人想舔她的脚……即便很轻易地就被侍女拦下,可鹰司雪江一想起那个充满欲望的眼睛,就有一种厌恶感。
“所以说!精彩!无敌!人唱歌怎么能这么好听!我真的,太想要你了!”阳介肉麻地伸出手,往教室里面走了几步,眼睛深处还是迷糊的圈圈,已经语无伦次了。
才唱了几句,只要牵扯住他,过一会就好了吧。
想到这,鹰司雪江一脸淡然地回复:“那你可以再说说,我的歌声好在哪里嘛?”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首先就是选曲的契合度!虽然我不怎么听演歌但这首《越过天城》十分经典,原曲本就十分优美但却敌不过你那细润的嗓子,没有刻意的高亢也无直白的悲戚像伊豆山间的风带着木质温泉旅馆的暖香裹着石板路的微凉缓缓飘过天城山的山口……”
滔滔不绝的阳介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地开始一边回味一边评价。
鹰司雪江点点头:“然后呢?”
“清唱!这才是演歌最高超的伎俩!不需要现代聒噪繁杂的乐器声不需要精心策划的再编曲一人一声一高山这就是最原初的韵律来源于山上来源于大海来源于明月松柏晴川江河来源于你世界万物在这里高歌!……”
阳介给自己说美了,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一边舞动一边朝着教室中的女生靠近。
同样没注意到的还有女生本人。
真能说——她只在想这一件事。
“那句纵然两人在一起,却感到寒意,如同拿着三叉戟的鬼魅蛇神一样刺穿我的喉咙扎破我的心脏,我好怕,我好怕我再也无法听到如此美丽的歌喉但我又觉得好开心能有机会听到这样的天仙细语……”
被人吹捧的感觉好像挺不错的——鹰司雪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肆无忌惮的评价,即便是冷淡如她,在这热情似火的阳介面前,也有点招架不住了,脸上稍显得意。
“我知道了,先停下来吧……”
话音未落,阳介就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我的赞美之词才只用了十分之一!我恨,恨我自己为何不能多学习几门语言,这样就能用其他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喜爱!这份悸动的心情我一定要分享给你!我的挚爱!my L O V E!”
“停,停下……!”
鹰司雪江起身想挣脱,然而被不知不觉间拉近距离的她此刻完全失去了逃跑的余地,被阳介握着手一步步往后退。
塞壬的歌声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同样是吸引男人,尽管最终导向都是魅惑,但每个人的表现形式各有不同,绝大部分都是表现臣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对她言听计从。
同时也像上面提到的,能力的效果是被害者听的时长和停止听歌的时长决定的。
就算阳介从一开始就听,到现在应该已经完全结束了才对,可是——
“……这下终于可以继续诉说我的爱了。”
被阳介壁咚在墙上的鹰司雪江,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感受异性的吐息,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