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熙熙攘攘的人群漫步在宽敞的大街上,道路两旁快速掠过的车窗倒映着霓虹光彩。而就在人们驻足于街边的摊位,视线流离在各色商品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突兀地闯入视野,慌不择路地撞开挡路的人墙,头也不回地向前奔逃着。
“没长眼啊!赶着去死吗!”
我不跑的话,那就真的得去投胎了...不对,说不定连灵魂都会被吃干抹净,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怒视,以及身后不断传来地喝骂声,陆昀满脸苦笑地在心中默念,脚下的步伐不敢有丝毫放缓。但正当他准备从路边拦车离开时,抬起的手臂就感受到剧烈的痛楚,刹那间刀痕浮现,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淌而下。
陆昀哀叹着向后方瞥视,在人潮拥挤的缝隙中,只见一名身穿jk短裙的少女正步伐雀跃地向他走来,她嘴角翘起甜美的弧度仿佛初冬暖阳,盈盈一握的腰肢伴随着灵动的身姿,在衣摆下若隐若现,显露着不符常人的白皙。少女好似从青春记忆的画卷中走出,勾动着懵懂少年对恋情最初的憧憬。
此刻就像是是爱情电影中与初恋,在人潮拥挤街头再次相遇的感人场景,却在二者相拥后惊讶地发现,女主角手中正握着一把滴着鲜血的刀刃,画面的唯美瞬间被割破,只剩下恐怖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那锋利的刀刃在少女洁白纤细的大腿上拍打,留下殷红的痕迹,而少女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脸上踊跃着诡异的潮红,被血色更加深邃的眼眸就这样注视着陆昀。而四周的人群不断路过,却对这位手持凶器的少女视而不见,就好像...只有陆昀能够注视到她。
陆昀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开口辩解道:“安瑶,你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跟我说啊?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吧。”
“我现在的心愿啊,就是要让亲爱的永远只属于我!”
安瑶恬静的脸庞被疯狂占据,挥舞着刀刃向着陆昀袭来。眼见沟通无效,陆昀也只能继续回头疲于奔命,感受着身侧熟悉的景象不断从眼前掠过,如同生命的流逝,他逐渐回想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从幼时开始,他总能看见一些在四周徘徊的模糊黑影。伴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能看清楚那些飘荡之物的每一处细节。直到现在,陆昀不仅可以看透那些鬼魂狰狞可怖的外表,直接观察到灵魂最本质的色彩,甚至还能透过人类的外表看见那些内心潜藏的欲望。
“见鬼”与“识人”,在他的眼中,二者的外在象征仿佛正反颠倒了,人像鬼,鬼像人。而比起与披着怪物外皮的人类接触,陆昀更倾向与有个人样的鬼怪交流。久而久之,他也会帮一些留有善念,但因生前未尽之事而在人间徘徊的鬼魂,了却心愿。
在此过程中,他偶尔也会遇到一些特殊的鬼魂,安瑶就是其中之一。
一路上没有停歇地跑回家中,陆昀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板上。这是一栋位于郊区的小别墅,曾是附近著名的鬼屋,后来被他从中介手中以低价收购,里面残存的鬼魂也被他送去升天了。
“大门还贴着符咒,希望能拦住她吧。”
陆昀扶着墙站起,顺手从鞋柜上取走两根香烛后,走向客厅。他并没有开灯,而是点燃手中的烛火,在微弱光亮的照射下,陆昀盘坐在客厅角落的供台前。他一边将香烛分别摆放在两个牌位前,一边念念有词地抱怨道:“哎,今天我又分手失败了。”
“安瑶她...也和你们一样,不愿意接受呢。”
这些遗照中各有千秋的少女们,都是他的前女友。她们有着不同的年纪,不同的过去,唯一相同的便是在这个世界上无人祭拜,孤魂野鬼地徘徊着,然后被他在不经意间发现。
他一如往常那般,充当生与死的媒介,帮助对方找寻死亡的真相,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但不同以往的是,在此过程中二者相互吸引,弥补了彼此感情的空白。但可惜的是,鬼魂如果在人间停留的时间过长,就会逐渐被心中的执念遮蔽心神,成为丧失理性的厉鬼,以猎取吸收活人的阳气为生。
所以他的每段感情都注定是没有未来的,但为了不眼睁睁看着她们堕落为噬人的厉鬼,每当他感觉到她们已经抵达临界点时,就会精心策划出一场“最后的约会”,在气氛正浓时许下往世再续前缘的誓言,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说对方安心往生。
虽然前两次也有些许波折,但总归结果是好的,但轮到安瑶时,却一反常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被绚丽焰火包裹的他刚将那些来世再见的话说出口时,安瑶好似受到了剧烈的刺激,突然一改往日乖巧听话的形象,态度强硬地不愿离开。情绪愈发激动之下,新的执念构成,原本虚幻飘摇的躯体再度凝实!
些许浓郁的煞气充斥在她的眼眸,原本如清空般澄澈的蔚蓝色眼眸,顷刻间被血红爬满。转变速度之快让他始料未及,此时的安瑶可以说距离厉鬼仅有一步之遥了。
陆昀摇摇头,追念的眸光凝视着两个牌位,动作轻柔地拂去散落的香灰。他瞥向最左侧的空位,那是原本为安瑶预留的,当初设立这些灵位的初衷也是不想让她们在阴间感到孤寂。陆昀苦笑着将空位重新遮盖,自言自语道:“说实话,我还真的挺好奇,阴间在我眼中是什么模样。”
似有所感,陆昀平静地转身,注视着不知何时闯进屋内,飘浮在地板上的少女。安瑶此时那身jk制服出现烧灼的痕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都浮现焦黑,看来门外的符咒还是有点效果的。
安瑶无暇关注身上残余的疼痛,眼眸中猩红愈发浓郁,凶恶地紧盯视着那两个牌位,语气狂躁地开口:“为什么你就不能忘掉以前,和我重新开始呢!”
“她们早就走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我啊!是我!”
语罢,安瑶激动的情绪骤然转变,那熟悉的微笑再度浮现,动作温柔地举起手中的刀。她那汹涌的爱意却裹挟着冰冷的话语,犹如死神降下的讣告:“但没关系,亲爱的。我不会在意你以前的事了,只要你现在和未来都属于我……”
“但令我苦恼的是,亲爱的你两次转生的情缘都被她们提前定死了。而我,就只能等到第三世。”
安瑶委屈地凑进陆昀,亲昵地拉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不想离开你那么久嘛!所以…你也陪我一起变成鬼,好不好?”
语罢,没有再等陆昀开口,寒光便在他的胸口绽放出鲜艳的血花。在生命消逝的途中,陆昀感觉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昏暗了,而在慢放的世界当中,只有安瑶那张明媚的笑脸正缓缓靠近。
安瑶环抱着陆昀的脑袋,用袖子为他擦拭着额前的汗水,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轻吻:“亲爱的,我们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