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连绵不绝地下着,直至填满地上每一处沟壑,再从中蔓延,汇聚成河流像是浪潮般冲击着教学楼,那些震耳欲聋的磅礴声宛如绝望之人发出的哀嚎。侯霞神情紧张地奔逃着,紧绷的神经不仅要小心走廊四周渗出的血水,更得时刻提防身旁与她们一同逃跑的鬼怪们。
谁能想到平日里还在对自己这些人类馋涎欲滴,视作饵食的鬼怪,此刻在面对那些来势汹汹的血海,竟然也沦为了丧家之犬,侯霞甚至能从那些堆满了脓疱和臭水的灰白色眼瞳中看出恐惧。但她现在可没有丝毫爽快感,只能凭借着完整的四肢不断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踩在脚下。
失去半张脸的江德本头眼昏花地跟在后方,本就还未恢复完全的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自然力不从心,但看着前方扛着吱呀乱叫的眼镜男,依旧能够健步飞的侯霞,他还是紧咬牙冠,怒吼道:“该死!这不是才第二天吗!我们现在要往哪里逃!”
侯霞闻言,视线飞速掠过周遭的环境,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涌动的血水,哀嚎着炸裂的水鬼,窗外的水位肉眼可见的升高,估计二十分钟后整个一楼恐怕就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往高处逃吧!”
“不行。”侯霞的指甲嵌入掌心,用痛楚强迫着自己冷静分析,否决了江德本的意见,“你没发现水位一直再涨吗!根本扩散不出去!按照目前的降雨量,我们绝对等不到第三天整所学校就会被雨水淹没的!”
江德本踩断一只想要拽住他裤腿的水鬼的手臂,飞溅出的尸水从他裸露出的牙缝中钻入嘴里,他强忍着恶心去活动舌苔,僵硬地开口:“艹,陆昀人去哪了!?这情况绝对跟他有关!”
“陆昀...难道是因为那个储水箱?他就是去调查这件事了?”
侯霞想起陆昀临走时提起过社团,而他唯一接触过的社团就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美术社,所以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那里!侯霞突然停下脚步,大脑飞速运转着,身旁江德本不解的吼叫声,眼镜男懦弱的哭喊,鬼怪们的嘶吼...各种嘈杂的声响钻入她的脑袋,让她无法以最快速度做出决定——
是冒险去找陆昀会和,还是自己想办法度过这场危机?
胸口紧贴着肌肤的护身符正在不断发烫,稍许安抚着她躁动的思绪。侯霞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被汗水浸满的脸庞,猛地将从不离身的宽大卫衣脱下,露出单薄的运动背心,以及肌肉精悍,古铜色泽的身躯,难以言喻的爆发力隐藏在这个平时看似普通的宅系少女体内。她将眼睛男甩给江德本,神色狠厉地将窗户打开。
“你发什么疯!现在出去是要找死吗!”江德本一脚将飞来的眼睛男踹到安全位置,震惊地看着双脚踩在窗台的侯霞。
侯霞没有过多解释,快速规划着抵达多功能大楼的路线:“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陆昀掌握的信息更多,他那里说不定有解决的办法。”
“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你还要跟着一起去送死吗!”
候霞没有在听江德本的劝阻,从茫茫雨幕中隐约看清多功能大楼的方向之后,心中一横直接跳出。来到教学楼外,密集的雨滴立刻将侯霞吞没,但就在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刹那,一圈柔和的光束从她胸口的护身符中射出,化作圆球围绕在侯霞左右,阻碍着雨水的侵入。
“抵挡的效果只有二十秒,足够了!”
侯霞紧握着手中的道具,加快步伐冲向教学楼。而江德本呆立在走廊下,目光凝视着逐渐远去的侯霞,剩下半张脸上的神情扭曲不定,他最后还是眼神发狠地助跑跳出窗户,落地的瞬间,数条绷带从衣袖中窜出,将他全身包裹,好似行动的木乃伊般,只留下提供视野的双眼,让他能认清正确的方向。
而唯独真正第一次经历游戏的眼镜男,手上没有任何道具奖励的他,只能无助地伸出手,乞求道:“别丢下我啊!”
而对于侯霞和江德本而言,她们不介意平时拉一把新人,毕竟大家第一次都是怎么过来的。但如果你烂泥扶不上墙,甚至在情况危机的时候都不愿意自己努力一下,那就只好将你扔下了。
只剩一人的眼睛男颤抖地看着不远处逐渐蔓延而来的血水,终于意识到他该自己求生了,这才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脚步趔趄地朝着上方跑去。
.....
而侯霞等人疲于奔命,为此绞尽脑汁的时候,陆昀在做些什么呢?
他在画画。
“...第二天,我托关系找到了一部正在拍摄的电影,需要一个女角色,我将安瑶推荐给导演。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台词,但毕竟安瑶长得很可爱嘛,所以还是给人留下了不少印象,以至于后来这个小角色大火,导演还找我问安瑶有没有当演员的想法。”
“到了第三天,她说想看星星了,于是我带着安瑶去了观星台,在星光璀璨的夜幕下留下了合影。”
“红绳的效果只维持了三天就结束了,她又回到了只有我能看见的样子。”
陆昀放下画笔,看着画纸上描绘地摩天轮中,少女在烟花绽放中依然璀璨的笑容,他轻抚着怀中变色的棉花团,深邃的眼瞳中爬满血丝,语气沙哑沉重地开口道:“当时我就在想,只有短短三天而已,足以填补她心中缺乏关注而留下的空洞吗?”
“但进入这个学校,了解到有关安瑶的过去时,我知道自己错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充其量只是装裱精美的画框,画纸上只有寥寥数笔的勾勒而已。”
话音落下,陆昀凝视着失去活力的棉花团的眼眸,开始变得红肿发烫,他闭上眼睛使劲揉搓着却无法缓解,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涌出。可一双素手轻柔地遮盖在他的眼前,冰凉的触感立刻消解所有不适。陆昀耳边传来那只有几小时不见,却感觉时间异常久远的俏皮声:
“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