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火光为这潮湿的阴雨天难得带来了些许燥热,陆昀此时感觉背后被火撩过的皮肤,火辣般刺痛。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低下头去看安瑶,问道:“你没事吧?”
安瑶的目光停留在陆昀背后的伤口,眼中的心疼快要满溢而出,声音沉闷道:“亲爱的,应该是我帮你挡的。”
按照身体坚韧程度而言,陆昀孱弱的人类之躯自然比不上身为鬼魂的安瑶。虽然道理陆昀自己也明白,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按照本能行动。有些尴尬的陆昀试探地活动着肩膀,行动虽然因为疼痛有些受阻,但并不影响活动。听候霞说,只要能够通关,身体上的损伤都会被修复,那他就不用担心烧伤感染了。
“小心!”
陆昀正想开口对安瑶说些什么时,安瑶就突然喊道,双臂拽着陆昀的脖子向下俯身,一根细长的触手急速从他的头顶掠过,钉入墙壁内。陆昀侧头回望,只见略显焦黑的厨艺教室内,一个人影正在不断聚合重组,而从破碎窗户外飘进的雨水也恰如其分地成为它的养料。一双充斥着怨恨的猩红双眸在水中隐约浮现,与其对视的陆昀,恍惚中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既视感。
【不..许..回来..】
晦涩的呓语催促着陆昀起身逃命,他吐出一口浊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在走廊里奔跑。陆昀也没指望小小的煤气爆炸能够彻底解决麻烦,只要能够给彩虹小人带来一些麻烦,拖延时间就够了。
完成重组的血影似乎学聪明了,将自己完全包裹在血水里,同时操纵着它身体的一部分,让那些水流顺着管道或是天花板,围堵在两人的前方。陆昀在转过拐角的时候,听到头顶传来的异动,浑身对危险的感应迸发,猛地将安瑶推开。
下一瞬间,血液构成的尖刺便贯穿了两人刚才所站立的地板。陆昀撞在墙壁上,背后的伤口受到二度重创,让他嗓中再度涌出血腥。但来不及喘息,血影便如潮涌至,它的躯体似乎更加庞大了,此时除了多功能大楼之外的地方已经全面沦陷,一切罪恶和不甘都在怨念的洪流冲刷下,归于沉寂。
“亲爱的,我们好像逃不掉了呢。”
安瑶搀扶着陆昀站起,十指相扣地面对着嘶吼狰狞的血影,但她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是遗憾,只是笑着调侃道:“这下我们都要死第二次喽。”
陆昀无奈地哀叹道:“怪谁呢?”
“嘿嘿,也不能怪人家嘛,谁让你要用那两个女人来气人家!”
被强行投喂狗粮的血影似乎更加愤怒了,加速朝着两人席卷而来,汹涌的血潮像是噬人巨口要将他们吞入腹中。就在血水即将触碰到陆昀的瞬间,他那用来伪装成校长的妆容突然消散了,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
就在陆昀显露真容的刹那,躁动的环境仿佛陷入某种诡异的安静,陆昀不解地凝视着停留在他身前,不过一指间距的水流。那个彩虹小人似乎受到了不知为何,形体开始剧烈震颤,仿佛要溃散开来。它身上的流光溢彩变换着形态,但就如同出错的拼图般,始终无法拼凑出具体的画面。
【是..你..还好..没有..】
【我..是..是谁?】
这次的话语不再是疯癫的指控,那夹杂着庆幸和伤感的语气在陆昀脑海中轰然炸响,陆昀有些不忍地挪开视线,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陆昀深邃的眼瞳中满是灰霾,厌恶感犹如死神的手掌扼住他的心脏,他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源自何处。
可已经没有给他解惑的时间了,血影直接忽视了陆昀,血水纷纷避让开来,将他身旁的安瑶包裹其中。可深陷险境的安瑶嘴角却扬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双唇开合,吐露着无声的心意:
“谢谢你。”
陆昀腕表上的倒计时在此刻化作零数,结束的铃声响起,顷刻间,天地寂静。下落的雨滴如此停在半空中,血影也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耳边一切的喧嚣都悄然消散,只剩下平静的余韵残留在心中。学校上方的天空出现一条显眼的细线并不断拉长,直至横贯整片天空,然后线条扩张,一只祖母绿色的骇人巨瞳,冰冷地俯瞰着大地。
世间万物在它的瞳孔中流转,时间长短在他的眼眸中循环成结。神明垂眸,于是此地的时间开始倒退,雨水倒流回天空,地上淹没学校的血水也瞬间化作气体,消散于天地。陆昀观察着四周的一切,他能感应到头顶的天空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内心有种疯狂,鼓动着他:【抬头,快抬头!】
陆昀身体颤抖地站在原地,低垂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操场,教学楼,场景不断从他的眼中掠过,而就在他即将一窥天空的真容时,安瑶双手捧住陆昀的脸颊,禁锢住他的行动。
安瑶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将额头和陆昀紧贴,语气中夹杂着难掩的轻颤:“亲爱的,不能看祂,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
内心的欲望愈发强烈,那种仿佛生命本源的号召,陆昀甚至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勉强抗衡,他牢牢将视线锁定在安瑶的脸上,开口道:“那就是告诉你一切的人,游戏的幕后?”
“嗯,无论是人还是鬼,和祂已经不在同一层次了。”
不知过去多久,陆昀才感觉那股强烈的感觉消散了,他如释重负地望向四周,发现学校已经被还原到初见时的模样。而不远处的水影身上繁杂的色彩也消失不见,但还是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道螺旋阶梯从天而落,降临在学校最高处的天台上。不用别人说,陆昀也知道这是离开的信号,于是牵着安瑶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等陆昀和安瑶赶到时候,发现侯霞和江德本已经到了。两人此时都缺少了些许身体部件,气息都萎靡了,但好歹算是活下来了。至于眼镜男...侯霞注视着教学楼方向,那里没有人走出来。她略感遗憾地摇摇头,开口道:“想让别人拉你一把,自己也得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