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说鹿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鹿观子神色忧郁,眉眼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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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鹿观子这么一问,疯狂的鹿忽然觉得草不那么香了。
“可能,为了去湖边整点牧草?”
撅起前蹄挠了挠头,他也有点打不定主意。
“怎么可能!难道我漫长的鹿生,就只是为了去湖边整点牧草这种小事吗!”
鹿观子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搞得疯狂的鹿都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远的志向,我去帮你问问小姐吧。”
此时已经入夜了,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正在无名小湖边休憩。
因为出发前解释契约的各种条例花了太多时间,他们没能在入夜前及时到达下个驿站,所以不得不在路边凑合一晚。
不过高速公鹿们都有夜视的能力,战力也还行,三只鹿轮流站岗毫无压力。
车里的油灯还没熄,传来交谈的声音。
鹿家老大用头顶了顶车窗。
“小姐,你说鹿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
撑起车窗的蕾娜两眼一黑。
“你哪只眼睛看我长得像鹿?”
疯狂的鹿顿时大惊失色,“对啊,小姐你是人!”
不是你有什么毛病啊?
蕾娜终究是没骂出声,她不想和日后的合作伙伴闹得太僵。
而且就这几个鹿的智商,只怕是说了也没用。
“唉……”长叹一气放下车窗:“所以你到底啥意思,咱们出来到底是为了干啥。”
“这种事明明第一天就该说清楚的,现在让你讲你还讲不明白。”
她深感恶意,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低能。
吉尔苏在那支支吾吾半天一直不知所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拉车的深更半夜忽然来问鹿生价值,她又不是鹿,怎么可能知道。
这就像你和老婆左艾,问她爽不爽,她和你说阳春白雪,完全意义不明啊。
“这个嘛,总而言之,问题的关键就是要把握关键的问题……”
“停停停!别跟我说这个!我限你五十字内阐述完!”蕾娜不耐烦的打断吉尔苏的废话文学。
事实上她和这群人也半斤八两,因为她居然能听这种屁话听到油灯将熄。
“呃。”
于是侃侃而谈吉尔苏就噎住了。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出来是为了什么,只是想找个借口和蕾娜一起出门。
乡村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每天不是躬耕田间就是看日起月落。
他听说外国的情侣都喜欢两个人到某个地方去培养感情,好像是叫约会吧?他也想和蕾娜约会。
——显然他忘了其实他们俩根本不是情侣。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可以脸红心跳的问蕾娜是不是喜欢自己,等场合正式了些,却又说不出心之所向。
怎么说好呢……
他紧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忽悠人,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唉,算了。”
下意识顺着长于短叹望去,少年的思绪断了。
少女把手肘支在窗沿,撑住自己的脸,双目微眯,像晨曦下疏懒的猫。
将熄的油灯忽闪忽闪,无可奈何的笑隐隐约约。
“反正你这种笨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样吧。”
吉尔苏不由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和往常不同的奇妙感觉疏通了他的全身,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被击穿了。
要不,还是坦白吧?他忽然想。
就说为了出来约会,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她喜欢我。
正好问问蕾娜觉得他的旅行路线怎么样。
他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蕾娜,其实……”
众所周知,这种时候一般是要出意外的。
“先生!小姐!有意外状况!”
吉尔苏顿时憋住了话咽进肚子里,眼神里略有幽怨。
搞得跟什么话本小说一样。
窗外传来疯狂的鹿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凝重:“有人伤得很重!”
“什么?”
他和蕾娜相继一愣,随即都下了马车。
“请跟我来。”
疯狂的鹿神态严肃,并不多言,立刻向大路旁的无名湖走去。
夜很深了,离了大路之后,只有依稀星光能照亮路边草野,什么都看不清。
“吉尔苏,换上你的那套铠甲。”蕾娜冷静的指示。
吉尔苏立刻接应,将魔力注入扳指,身上的睡袍瞬间变为铠甲。
就是胸前的拳印实在有点出戏。
和煦的光自铠甲散发,能见度总算有所上升。
野草长得很高,到了蕾娜腰的位置,草丛中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被圣光术吓退的小型魔物。
两人一鹿很快赶到湖边,鹿观子顺着光源迎上来,又后退半步,露出身后躺在草地上蜷缩着的身影。
“本来我和三弟只是在思考鹿生,后来一致决定到湖边整点牧草,就发现了她。”
“她身上似乎还有阻断气息的魔法,如果我们不到湖边的话,可能还找不到她。”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腔,让蕾娜颇感惊奇。
这居然还能是伏笔的?
吉尔苏先是探了探鼻息,又把把脉,确认情况危机,就操纵扳指,取出了应急秘药。
“确实伤的很重,她现在鼻息和脉搏很不稳定,貌似是休克了。”
这是类似大还丹的东西,可以迅速稳定生命体征,但对人体的伤害极大,若非情况紧急,绝不可随意使用。
直接把秘药灌进少女口中,再仔细检查伤员的生命体征,确定情况稍微好了些,吉尔苏这才让蕾娜和自己一起,轻手轻脚的把少女抬上马车。
然而等抬上马车,总算能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伤势的两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身上其实伤口并不多,但身前的伤口极为狰狞,自小腹一路长到脖子。
像是被巨兽的利爪活生生撕开,而非刀具的切割伤。
“我滴妈……这居然还活着啊?医学奇迹啊!”
蕾娜不禁咂咂嘴,感慨世界的参差。
这种伤在她身上痛都能把她痛死。
少女生的很好,皮肤白皙,一头墨发顺滑,衣着倒和容貌并不很配,吊丧般的小黑裙好似刚参加了葬礼。
耳朵的末端是尖的,貌似并不是人类。
眉清目秀的面庞和略显吊诡的服饰搭在一起,搞得很像蕾娜小时候听过的鬼新娘。
“血族受这种伤还活着不稀奇。”
吉尔苏一反常态的淡漠,不断从戒指中拿出各种医疗器械——止血钳,绷带,诸如此类。
他眼里只有认真。
不是哥们,这吉尔苏?
蕾娜很是震悚,她从未见过吉尔苏有这样正经的时候。就像家里养了多年的哈士奇到了野外忽然变成威风凛凛的狼王一样,完全不讲道理啊!
感受到蕾娜的视线,吉尔苏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的小人已经开起了派对。
欧耶!
计画通り!
血族只要不断补充能量就能迅速恢复伤势,自己不需要出什么力就能在蕾娜面前立起医者仁心的人设!
不能笑,还不能笑……
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没有任何人想得到,吉尔苏仅有的智商几乎全部用来在他以为的爱人面前立人设——实际阴险!
不过这个伤口好像不认真处理的话问题很大啊……
吉尔苏拧起眉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按理说应急秘药灌下去,伤口应该已经开始恢复了才对啊?我想想,撕裂伤,抑制自愈,难道是狼人?
非满月期间都能把血族打成这样,这得是多强的老怪物?
首先要切掉被狂气侵蚀的肉恢复组织增生,然后用酒精清洗伤口,敷上止血敷料……
就这样在心里碎碎念着《血族应急治疗规范》,他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地。围观他的蕾娜没看多久便困乏了,默默缩进睡袋里昏沉睡去。
等为了立人设而拿起手术刀的小王子放下止血钳时,车窗透过的晨曦和将熄的油灯一样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