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是有双发现美的眼睛。”
吉尔苏轻咳一声,最终还是没为自己的虾头行径做出合理的解释。
“你哪怕编个靠谱点的理由呢?”
蕾娜忍不住捂脸,两世为人的经验在天生笨蛋的纯真下毫无用武之地,心里的无语达到顶峰。
她感到有越来越多的视线聚焦在她和吉尔苏身上,让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光天化日下讨论这种事。
无论怎么做,对她个人的影响都不可忽略。
本来她只是想让吉尔苏吃瘪,然后自己大发慈悲原谅他,就这样圆满结束,好歹算是对他占自己便宜的小惩罚。
结果愣是发展成了她在一旁捂脸,他在一边罚站,一副男默女泪的光景。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蕾娜心想。
“呃……总之,先到泰克诺勒基去吧。”
实在遭不住收费站里人们看负心汉般的目光,吉尔苏牵起蕾娜的手,顶着售票员会骂人的眼神,买了两张地龙票。
所谓地龙,是一种在地壳中穿行的交通工具,只在塞恩斯境内存在。
地表一年四季不停的天灾让塞恩斯的地表交通和空中交通几近瘫痪,只能借助遁地来实现远距离人员流通。
但地壳中也并不安全,周期性的不规律地动时常摧毁地龙交通网,所以泰克勒诺基并未发展成地下城市,而是成为了具备强大防御能力的移动要塞。
碍于此前尴尬的氛围,直到走完了从收费站到地龙站点一路向下的千余级台阶,两人都没对彼此说过任何一句话。
似是相熟的陌生人,唯有两只一路紧紧牵着的手诉说两人的关系。
吉尔苏没有松开手,因为他忘了。
蕾娜也没有挣脱手,因为她觉得已经不会更丢人了。
直到看到了不断发出蒸汽轰鸣的地龙,吉尔苏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姿态有些拘谨。
在原地深呼吸了许久平复心绪,他把手里的票递出去。
但少女没有接过。
地龙和地铁很像,都分为了多节车厢,也都有石英质的透明门。
区别只在于地龙的车头部分是类似钻头的物体,也没有车轨。
看样子它并没有既定的轨道,而是实时开掘。
她看着那酷似地铁的车辆,忽然有点想家了。
如果是在家里,她不会被普信男骚扰,也不用因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债跟普信男一起旅游。
她忽然很痛恨原身的父亲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爱人竭尽所有的努力,明明在前世她的父母没有为了她的病奋斗到最后一刻。
在她生命的最后那段时日,陪伴她的不是骨肉至亲,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装模做样吊起来的生理盐水。
她被关在监狱一样的白房间里,和她一样被关起来的人时不时会发出将死的低号。
死亡在那时是可触碰的,只要她因不安而抱住自己。
然而一想到自己会想起这些仅仅只是因为偷窥这种小事,她忽然觉得很荒诞。
——去踏马的煞笔异世界。
“啪!”
毫无征兆的耳光声吸引了在地下所有人的目光。
吉尔苏不禁摸了摸脸上鲜艳的掌印,神色恍惚。
“蕾娜……”
“别叫我的名字,我受够了。”她的声音分外冰冷,“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别人喜欢你,让你解释什么还得看你乐不乐意。”
“一旦有什么事这也瞒着那也瞒着,搞到现在我连到底为什么要出来都不知道。”
“就这也都算了,给你台阶你还不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等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在嘶吼。
无法分辨她吐出的是何种词汇,也难以理解情绪。
那我又在说什么呢?
她心想。
吉尔苏最多也就是玩笑恶劣了些的程度,她完全不必这么歇斯底里。
但就这样歇斯底里的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吼出来,她才感到自己的情绪解放了。
所有的不快都冲上了云霄。
骂完是爽了,接下来干什么呢?
她不禁思考。
继续当旅伴不现实了……
如果这么胡闹还能继续下去,那也太灾难了。
要重新去打工吗?
思维还在不断地发散,直至思考到底要不要结婚都未停下。
——如果她没有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动的话。
“地震了!”
一只戴了执法帽的鹿从台阶上冲下来,气喘吁吁的。
无法使用魔法致使他只能用体力移动。
地龙站点的喇叭也在此时响起,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所有旅客请立即离站!”
“14秒后将中度地震,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然而,话音刚落,站点的岩壁顿时剧烈抖动起来,乱石自上落下。
地震提前了。
各色人等都朝着向上的台阶而去,摩肩接踵,似乎还有人不经意间被绊倒,被人群践踏,发出凄厉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
人的叫声,血的锈味,不是炼狱,胜似炼狱。
在场内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塞恩斯人面对天灾时的无力。
奔逃的人群里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蕾娜呆呆地看着人和人堆叠在一起寻求一线生机,似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眼熟。
监狱一样封闭的空间里,将死的人发出凄厉的吼声。
无力的在原地瘫坐,她强打起精神,抱紧了双腿,闭紧双眼。
又要死了,总感觉好亏。她想。
这一世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净打工去了。
听说女***的多巴胺分泌量是男性的两倍?还没体验过好像也亏了。
第二次直面死亡,她还是在想奇怪的事。
前世死亡的时候她就在想什么千恋万花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一世还是死性不改,没想些有意义的。
但,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忽然浮现了吉尔苏的脸。
——真晦气。
娇小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即使已经死过了一次。
——不过,那个混蛋如果要救我的话怎么办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忽然觉得等死不是很好的选择。
——算了,大不了一起死,人那么多,能跑出去的只有头部那帮人吧。
虽说这么想着,她却感到瘫软的四肢莫名多了力气,原本闭紧了的眼睛也不禁张开。
不知是否是因为心里作用,她感觉连地震都没那么强烈。
于是坐起身来,扯开了嗓子——
“吉尔苏!快走……诶?”
呐喊戛然而止,如果硬要形容眼前的景象的话,那只能是神迹。
庞大的魔力自那个身影迸发,无数将坠落的巨岩被他迸发出的魔力顶起,一张由魔力巩筑的七彩巨网将整个站点包裹住。
天灾只可到此,不可逾越半分。
金发的少年犹如太阳神,高举起右手,顶天立地。
“为了纠正我的错误而打我……危难中还要担心我的安危……”
“蕾娜——”
“你果然喜欢我!”
碧绿色的瞳孔中满是温吞的笑意,宣誓主权般的话语,
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