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炙烤大地，沉闷的空气蒸腾着，仿佛要将人窒息。
身着特地裁短的衣物，少年剑士不知疲倦般的抬剑、挥剑，汗水蒸发又凝聚，在少年的眉头上留下淡淡的白痕。
“埃德，停一下。过来这边。”远处有人呼喊的声音，埃德擦擦汗，走过去。
走近了，是一位面容柔和的男人。
“练剑辛苦了，埃德。”他说道。
少年摇头。“我还能继续。您有什么事？”
“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呢。”他从背后摸出一颗晶莹的宝石来。“你不是一直想练习法术么。借用它，你也可以成为一名‘法师’。”
少年皱起眉头。“协会的大人不是说过，我没有法术才能么。”他低头看着男人手心，“这又是什么。”
“这是一种叫作玛娜核心的宝石。”男人洋洋自得地开始介绍。“只要在一些特殊的材料上镶嵌它，只需要微量的玛娜，也可以驱动一些高级的法术。怎么样，很神奇吧。别看这东西简单，老师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高等货……”
看着男人那求表扬的神态，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效果呢？如果效果很差的话，还不如不用吧。”
“这就问到关键了。”男人掏出个小巧的法杖来，把手里的核心装在握柄上面些位置。
“你看。”他抬起法杖，玛娜汇入核心。一枚小小的水球从法杖顶端飞出。
“威力太小。”
男人平举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刚刚我只注入了一丝玛娜，但如果像这样……”
蓝色波纹在男人手中生成，汇集，最后尽数涌入核心。
下一瞬，巨大的波浪汹涌而出，顷刻间便淹没了低处的土地。
“注入大量玛娜的话，威力就会完全不同。而这样简单的事，即使是埃德你这样的法术天赋，也可以轻松地做到。”
少年剑士看着脚下的小湖，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明白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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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士横斩挥剑。
璀璨的白色剑光凭空而出，只是一息间，就已经飞至面前。
守卫们慌张地躲闪，但白色剑芒无情地横扫而过，将他们的武器斩断，又穿过身体，轰然扫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待烟尘散去，场上除了门口吓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以及屏障内蹲下的女孩，便只剩下少年与胸口噗噗涌出血，拄剑勉强站立的魁梧男人。连暗处的弓箭手也未能幸免于难，身子与弓箭一同断成两截。
少年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这枚核心，如果只是输入一点玛娜，也只是将玛娜凝聚于剑尖，让剑更长些而已。而埃德这一剑，将体内近乎所有的玛娜全部灌注，才有了这样惊人的威力。
“怎么可能……”阿尔蒙低头看着伤口面色呆滞，嘴里喃喃。
“我说过，今天你会死在这里。”
“额啊啊啊啊啊！”魁梧男人发疯般咆哮，又握住剑狠狠地砍来。
埃德灵活地闪开，抓住发狂的男人一个破绽后，他一剑砍断男人握剑的手，又接连砍在他的双腿上。
阿尔蒙跪倒在地，这个魁梧的男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埃德慢慢走到他身边。
临近死亡，他反而平静了下来，惨笑道，“小子，你很强，但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谁。”
这种见不得人的产业，背后大都有着某个大贵族撑腰，埃德自然清楚这一点。
“我自会解决，与你无关。”他冷冷道。
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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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莉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惨状。
埃德像是注意到她的反应，笑起来，“吓到你了？”
女孩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见女孩没有说的意思，埃德也不追问。
他看向门口的士兵，半月形的剑光并没有波及身后，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已经死了，还要继续么。”
看着那些人恐惧又不敢离开的样子，埃德叹了口气。也不过是一群卖命给大人物的可怜虫。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像是很多人一齐奔跑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惨叫。
还有敌人么。埃德微微皱眉。
嘈杂的声音接近，埃德却突然放松下来。女孩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埃德。
“老秃头带人来了。”他说道。
像是为了呼应埃德的解释，门外远远的地方，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哥，小妮子，你们在哪呢？”
女孩脸上也透出如释重负般的喜悦。“这里！”
杂乱的脚步近了，走廊的尽头乌泱泱地冒出一群手持棍棒的老头来，领头的正是老秃头。
“小哥，小妮子，我带人来帮你们了！”
士兵们见此，面色绝望。腹背受敌，他们连跑都没有机会跑了。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埃德心想。他迈出一步，身体却不听使唤起来。
糟糕，玛娜用的有点多……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埃德！”失去意识前，好似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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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再次醒来时，已然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错估了这副身体目前的状况，没想到玛娜抽空的副作用现在竟如此大，说晕倒便晕倒。
窗外夜色已深，柔和的月光撒在床边，轻抚着少年的面庞。
染血的衣服不知道被谁褪下，少年现在穿的是一身素白的长袍。右臂被人特意卷起，露出之前被箭擦过留下的伤口，不过现在已经简单的包扎过，还留下个小小的蝴蝶结。
好像看到了某个倔脾气的女孩认真地包扎的样子，少年轻轻笑出声。
所以魔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是教会宣传的灾祸？
他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倒也不尽如此。
嘎吱。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口子。端着盘子的女孩探出头，一眼便瞅见少年盯着伤口发呆的样子。
她有些尴尬，自己的包扎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你醒了……一楼的婆婆说饭做好了，我就去拿了几份。”她把盘子放在桌边，“你应该也饿了，吃些东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女孩转身欲走。
“你弟弟……罗兰他怎么样了。”少年突然出声。
女孩顿在哪里，回头望他。
“老秃头他在隔壁照看罗兰，一会，有时间的话，你能过来看看么。”
看来不是很乐观啊。
面对女孩接近恳求般的语气，少年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她稍微高兴了点。“谢谢。”
待女孩离开后，埃德目光落在盘子上。夜色已浓，客栈可不会负责这个点的饭。
倒是个好心的女孩。埃德轻笑，拿起勺子。不过这个词用在当世人人喊打的魔女身上，多少还是有点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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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推开门。
老秃头扭头看过来。“小哥，你没事了？”
“暂时昏倒而已，没有大碍。倒是他，”埃德望向床榻上面色惨白的男孩。“看起来可不太好。”
老秃头摇摇头。“也是苦了这孩子了。你昏倒后，我们跟那小姑娘收拾完那些个士兵，赶紧跑下去找他。”
说到这里，老秃头愤恨地砸在桌子上。“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心。”
“怎么回事？”
“仅仅两天，那群畜生就试了好几次。”秃头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旋即他又看向那个男孩，那张脸上悲伤显而易见。“这孩子很坚强，全都扛下来了，但也一直昏迷到现在。”
埃德皱眉。他知道老秃头在说奴隶印记的事。可捕奴队一般不会在抓到人的前一两天就进行奴隶刻印，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背后的贵族在作妖。
“是我判断失误了。如果早一天去，这孩子兴许不用遭这些罪。”
“这不怨你。”坐在床边的女孩轻轻地说。“要怪也要怪那些混蛋。”
他看向那个眼眶红红，面色哀伤的女孩。
她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自己的亲人。
埃德沉默良久。“那小女孩……露西，她睡了么。”
银发的女孩微微点头。“露西下午来看过罗兰。”
老秃头接上话，“那孩子，应该也是个活泼的性子，愣是坐在床边等了一下午。”他有些不忍，“可怜的孩子啊。”
“城里的医生看过了么。”
老秃头摇头。
“是因为诊金？我可以帮忙垫一些。”
“不是。是因为帕拉利亚，已经没有医生了啊。”老秃头苦涩道。
“没有医生？这怎么可能。”他皱眉。
老秃头沉闷地叹了口气。“小哥你有所不知。自从前些年教会在帝都建起皇宫大的教堂后，教会的那些人便开始以廉价的治疗费用来吸引人们入教。教会的治愈神术恐怕你也有所耳闻，那根本不是寻常医术能够比拟的。有名的医生们赚不到钱，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搬离了帝都。”
“而这个月，教堂又被皇帝陛下勒令关闭。城里现在只能找到些不入门的医生或者兽医，根本治不了小罗兰的症状。”
居然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找不到医生，罗兰未必能自己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有可能因为多次奴隶刻印带来的精神冲击而变成傻子。
医生……医生……他头疼的抚着额头。
嗯？
他突然回忆起刚到帕拉利亚那时，碰到的老头说过。“如果要做祷告的话，就去找施格尼神父。”
虽然教堂闭门，但神父看起来还是有在好好工作。
埃德思量片刻，缓缓开口，“我们可以试着去找神父。”
“可教堂都关门了，上哪儿去找神父？”女孩低声问。
“去东区，施格尼神父在那。”
老秃头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我虽然不信那劳什子神，但也听说过没有什么病是神父无法治愈的，这小孩算是有救了。”
女孩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床上的男孩，最终坚定地看向少年。
埃德读懂了女孩的意思。他拍拍手道。“那就定下了，明早出发，去东区找施格尼神父帮忙。”他看向白莉丝，“记得好好休息。”
银发的女孩默默点头。
·
深夜。
咚、咚。
“谁？”埃德问。
“是我，白莉丝。”门外传来女孩细微的声音。
埃德起身开门。
女孩依然穿着那身斗篷，不过放下了兜帽，露出漂亮的银白长发。
“睡不着么。”
女孩点头又摇头。
“我想去外面吹吹风，你能陪陪我吗。”她轻声问。
少年眨眨眼，“可以。等我换身衣服。”
……
屋外。
少年与女孩相隔一人的距离坐在石阶上。
女孩抱着腿，沉默不语，似乎真的只是出来吹吹风。
“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女孩闷闷地嗯了一声。良久，她轻声道。“今天……谢谢你救我。”
“举手之劳，不用谢。”
“可你自己一个人也能把他们全打倒。”
埃德摇摇头。“因为有你争取时间，不然我可能就被剁成肉酱了。”
“哦。”女孩低低地回应。
她又忍不住说道。“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罗兰他……”女孩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过去的影子与面前的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呢，他自嘲地笑笑。那个人早就死在那一夜了，他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平息下心情，缓缓叹了口气。“罗兰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一定能挺过来的。再说，明天我们还可以去找神父。”
提到神父，女孩紧紧地抓着衣摆，几乎把不安写在了脸上。“那个施格尼神父，他也会帮我这种魔女吗？”
“如果他不会，那我就打到他会为止。”少年随口说道。
女孩疑惑的抬头看他。“你不是教会的人吗，为什么要打教会的神父。”
埃德被女孩的脑回路逗笑了。
“你笑什么。”女孩有点不高兴。
“没什么。”少年捂着嘴，忍住笑意。“只是到了现在，你还在认为我要带你回教会吗？”
“可你刚开始就说要带我走……”
埃德摇摇头。“并不是只有教会的人才会寻找魔女。”
“那还有谁会找我呢。像我这样的灾祸，除了他们两个又有谁在乎。”她小声呢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当然是跟你一样的人了。”
“跟我一样的人……”女孩疑惑地看着他。
“傻瓜，是魔女啊。”
女孩惊奇地睁大眼，“还有其他魔女么。”
“当然有。找你的那位，就是很强大的魔女。”他抬头仰望着星空，似是回忆着什么。“强大到主宰他人的命运。”
“主宰命运……”女孩静静地听着，流露出一丝向往。
埃德笑起来，“不过你现在不用想那些，等你见到她自会明白的。”
女孩嗯了一声。
埃德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好了，小笨蛋，早点睡吧，明天可不要起不来。”
“我才不是笨蛋。”女孩嘟囔着，也站起来。
少年转身迈步。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和家乡的一样皎洁明亮，似乎并无区别。可人呢，人也会和月亮一样不变吗？
时隔多年，他觉得自己又像是被名为过去的影子所拥抱。并不温暖，也不寒冷，眷恋和悲哀一同徘徊在心底，好像被那拥抱紧紧地压住，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算上前世，明明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这道伤疤，哪成想只是再次看到一个性子如此接近的人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他缓了口气，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女孩笑了笑，“你一定，一定会是个好姐姐。”
“怎么突然说这话。”女孩偏过头，脸有些发烫，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少年已经走远。
“好姐姐么，可能吧。”她低声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