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下午，客栈一楼。
“东区裁缝店？”女孩抬眼看他。
那个少年点头。“北区裁缝店基本不会帮平民做衣服，只能去东区看看情况。”
“我不是问这个。”女孩摇摇头。“我想问为什么要去裁缝店。”
“当然是买衣服了。”少年笑笑。“难道你打算穿着这身斗篷赶路么。”
她摸了摸破旧的斗篷。“我觉得挺好的呀……而且不是还有睡衣么。”
“那可不行。路途遥远，睡衣也不能路上穿，只有一身衣服换洗起来也很麻烦的吧。”
“再说了。”少年轻笑着，“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穿的衣服就算没那么漂亮，起码也要合身一些。”
女孩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宽大的斗篷完全遮住了腿，只差一些就碰到了地面。这件斗篷是之前偶然捡到的，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也很正常。
“其实不怎么影响生活来着。”女孩挣扎着，试图最后挽救一下。
“这斗篷明显地过大了，怎么会不影响呢。”少年轻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有点笨。”
她鼓着腮帮子，看起来像个小河豚，“你才笨呢，买就买！看我把你的钱都花光，让你变成个穷光蛋！”
她突然捂住嘴，抬眼就对上少年含笑的目光，这才发觉自己中计了。
羞恼地瞪他一眼，女孩硬着头皮走出门。
“裁缝店在那边。”
“知道啦！”
·
今天的天气意外的不太好。
埃德走在前面。他扯了扯风衣，抬头看天。太阳正阴沉着挂在空中，艰难地为这片土地提供些许温暖。
冷风呼啸着，从露出的脖子处钻进衣服。女孩打了个哆嗦，一只手攥紧帽沿，整个身子都缩在衣服里，只露出微红的鼻尖和几丝银白色细发来。
“埃德……我怎么感觉……今天好，好冷。”女孩瑟缩着说。
“要不今天就先回去，改天再来。”少年看了眼裁缝店的位置，无奈地摇头。
他也没料到天气向来温和的帕拉利亚也有如此寒冷的时候。
“不用。”女孩呼了口气，在嘴边凝成白雾。“区区冷风，抗一抗就过去了。”
“真不回去？冻感冒了可是非常难受的。”
“我要花光你的钱，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自己回去吧。”
这傻丫头，埃德忍不住摇头。他要是走了，她怕是连裁缝店在哪都不知道吧，更别说谁帮她付钱了。
少年叹了口气，稍微挪挪位置，在女孩正前面迈起步子。
因为天气的原因，街道上人并不多。埃德站在东区入口，远远地望过去，甚至能看到东区尽头厚重的灰色城墙。
“哎哟。”女孩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见路的她一头撞在了少年后背上。“怎么突然停了？”
“快到了，就在那儿。”
少年侧开位置，她努力睁眼看去，一家古朴的小店便映入眼帘。
一堵棕褐色木墙静静地立在那里，木门严丝合缝夹在几块木板之间，还雕着些女孩看不懂的花纹。
她抬头看，木牌卡在门上的缝里，上面端正地写着几个模糊的字。
“上次帮罗兰买衣服也是在这里，还有你的睡衣，质量都很好。”少年笑着说道。
“看起来还不错嘛。”女孩看了会，越过少年直直地向门口走去。到了木牌的正下方，她却突然停住，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怎么了？”埃德走过来问道。
“只是看到熟悉的花。”女孩回到。“居然也会在十二月开吗。”
埃德低头看去，门口摆放着些花盆，里面几株白色的小小花朵正绽开着，露出淡黄色的花蕊来。
“是雏菊啊。”少年点点头，并不奇怪。“野生的确实很少有在这个季节开花，应该是人为培育的品种。”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说起来，白莉丝的名字和雏菊（bellis）一模一样，是父母特意取的么。”
女孩轻轻点头，“一岁的时候，爸爸妈妈觉得我的发色和眼睛和雏菊很像，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那时候头发都没长齐，家人还以为我的发色是白色。”她摸着银白色的柔顺头发，露出抹恬淡的笑。“没想到后来长成了这个样子。”
少年拄着下巴，思考的样子。“我记得，在北国看到过银白花色的雏菊。”
“真的有吗？”女孩惊奇地扭头看他。
“应该是北国的特殊品种吧。”少年不确定地说到。
女孩还想继续追问，门内却传来了位妇人的声音。
“哎呀，是客人吗？要做衣服的话就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
·
少年推开木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中的是挂在墙上的各种衣服，而右手边木柜的位置，有一头乌黑发亮头发的妇人在那里安静地坐着。
“是上次来买衣服的小哥呀。”妇人笑笑，又看见了他身后的女孩，“这次带着妹妹来买衣服吗？”
“我不是他妹妹。”女孩探头，搓着手说道。
妇人愣了一下，看了看少年，又瞅瞅女孩，似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样啊……现在都流行这种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但埃德觉得如果再不阻止，妇人能说出些很恐怖的话来。
于是他赶忙问到，“能不能请您为这女孩缝制几套旅行穿的衣物？”
“当然可以，有没有经过的位置，我也好根据当地气候调整一下。”妇人收回目光问到。
埃德思考片刻，缓缓开口，“从奥兰特出发，一直向东北走。”他顿了顿，“最后应该会到北方那些蛮子那里。”
“居然这么远。”她愣了愣，“那我可要好好设计一下。”
少年颔首，“有劳费心了。”说罢，他摸出些科伦放在柜台上。
妇人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她忙不迭地收起钱来，“哪里的话，小哥你且在这等着，我带着这女孩先去量量身材。”
说罢，她挥挥手，示意少年身后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白莉丝过来。
“衣服不是随便一件就能穿吗，之前没说还有这个过程啊。”女孩不安地捏捏衣角。少年看她这副模样，轻轻笑了笑。
“谁说要花光我的钱，怎么这会又怕了？放心，只是量量你的身材，好定做衣服而已。”
女孩瞪他一眼，挪着步子怯生生地走到妇人面前。
那个妇人灿烂地笑着，拉过女孩的手来，向着里屋走去。
看着二人进了屋，少年拉过来张椅子坐下。他在衣服内侧摸索一阵，掏出张皱巴的纸。
“从这里，到这里……嗯，起码要三个月啊。”少年在上面比划着，口中念到。
“还真是漫长，抽时间给父亲写封信好了。”
另一边，女孩被妇人拉着进了内屋。
看着眼前不安的小女孩，妇人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安心啦，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好了，脱衣服吧。”
“什……什么！”女孩吓了一跳，拍开她的手，“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妇人奇怪地看着她，“那小哥没和你说吗，做的衣服包括内衣和外衣。外衣倒还好，但内衣的尺寸可马虎不得，不然做出来的衣服不合身还要重新做的。”
女孩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个傻瓜剑士，也没和她说还要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啊！
“如果不想被不合身的衣服磨得难受的话，还是脱了衣服量一量比较好哦。”妇人又继续说道。
女孩的手指几乎绞成一团，最终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
妇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孩褪下那宽大的斗篷，突然怔住。
那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就像蝴蝶从蛹中钻了出来，仿佛方才脱下的不是一件斗篷，而是一层丑陋的外壳。
然后是一层罩衣，以及内衬。层层衣物褪下，乳玉般光洁无暇的皮肤就露在空气里。烛光照在她还未长开的纤细身子上，反倒显得光线黯然失色。
女孩伸手拢了拢银白的长发。妇人跟着看过去，明显缺少打理的样子，却也没有枯干的迹象。
“神啊……”妇人低声喃喃。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女孩手臂环在胸前，忍着羞耻小声地问。
妇人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姐长得可真好看，我在东区做裁缝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漂亮的人儿。”
女孩皱皱眉，“我不是什么小姐。”
妇人想起少年俊秀的模样，又看看眼前俏丽的女孩，捂住嘴轻笑起来。
“您说是便是吧。”
“不量我要走了。”女孩不高兴道。
“这就量，这就量。”妇人连忙拿过布条来，在白莉丝身上上下比划着，时不时绕着她的身子一周。最后，她取下布条，打了个小小的结。
女孩紧紧地闭着眸子。她突然感觉妇人停下了动作，睁开眼便看到一副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她问。
“问题很大。”妇人紧蹙着眉头，“冒昧问一句，小姐今年几岁了。”
虽有意纠正妇人的称呼，但眼下她还是先回答了妇人的问题。“十五岁。”
“十五岁在这里已经算成年了啊。”妇人摇摇头，“这个年纪，您这样的身子发育可不太正常。”
女孩疑惑地看着她，“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其实也不是什么非常大的问题。”妇人又想了想说道。“只不过，和他相处的时候，记得注意下分寸哦。”
“他是谁？”女孩一脸茫然。
“外面在等你的小哥呀。”
女孩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她一脸吓到的样子看着妇人，“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啊，是我搞错了吗？”妇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您和那小哥，难道不是那种关系？”
“当然不是！”女孩矢口否认。
“嗯……也不是兄妹，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女孩一脸狐疑。
“没什么没什么。”妇人挥挥手。“只是担心某个小姑娘被坏蛋拐走罢了。”
“埃德才不是坏蛋。”女孩小声嘟囔。
妇人长长地噢了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来。还说不是那样的关系，小姑娘，你这幅样子可没什么说服力啊。
女孩被妇人看得有些发毛，“量，量完了吗，我要出去了。”
“等等。”妇人从内屋的墙边取下几件衣服来递给女孩。“穿上这些吧，你身上的内衣都有些小了，穿在身上对发育不好。”
“什么样的衣服？”女孩伸手接过来。丝制的衣物在手里划过，留下细腻的手感，只是摸了摸，她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好舒服。”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抬头警惕地问，“不会要多收钱吧？”
“这些都是送的。”女人露出促狭的笑意，“不是要花光他的钱吗，这会怎么犹豫了。”
“那是唔……气话……”女孩往身上套着衣服，含糊不清地回答。
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包裹住她，女孩子不由得高兴地笑起来，脸蛋在昏暗的烛光下映出一抹微红。
“真的要送给我吗？”
“当然啦，那小哥出手很大方呢。”妇人说道，递过去外穿的宽松长袍。“暂时没有其他合身的外衣了，先穿着这件。”
女孩穿好，站在墙面上的镜子前小小的转着圈。
“感觉除了舒服些，和原来也没太大变化嘛。”她突然失落起来。
“舒服可是很重要的。”妇人竖起食指，严肃的样子。“一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的话，可是会长不大的哦。”
女孩有被吓到，“真的吗？”
“真的。”妇人继续维持着认真的表情，“甚至还可能被未来的丈夫嫌弃。”
“丈夫么……”女孩迷茫地低下头，“我可能不会有吧，毕竟我……”
“嘘，别说这样的话，每个女孩子迟早都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个妇人这样说着，露出怀念的表情来。
“喜欢的人……”女孩喃喃道。她抬起头来问，“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可是很复杂的呢。”妇人思索半晌，突然有了主意，“大概就是，一想到他就会脸红心跳加速的感觉？”
听着妇人的描述，女孩心中一突，与少年同处一室的那一夜清晰地映在脑海中。
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她有点茫然。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她这些知识，父母早早离世，唯二的“家人”也只是两个孩子而已。
这时候，女人突然揉了揉她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好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反正你还小。”面对女孩投来的疑惑目光，那个妇人只是淡淡地笑着说。
“按你的说法我已经成年了。”她再次不满地扒开妇人的手。
“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可不一样，迟早您会明白的。”一头黑发的妇人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我只教您一件事。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不择手段地留住他，哪怕是用强的。不然的话，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女孩小脸瞬间红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