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裹着糖衣的药片，表面渗出一点稀薄的甜。
在苏晓固执而温暖的“敲打”下，白璃那层坚冰般的外壳确实裂开了更多细小的缝隙。
她的话依旧不多，但和苏晓走在一起时，身体不再总是紧绷如弦。
偶尔，当苏晓讲起一个特别蠢的笑话，或者她那只笨仓鼠又卡在跑轮里时，白璃的嘴角甚至会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快得如同错觉，却真实地发生过。
她开始习惯身边这个聒噪又鲜亮的存在。
苏晓递过来的零食，她会默默接过；苏晓分享的趣事，她会安静倾听，偶尔回应一两个字；放学路上，即使苏晓挽着她的胳膊，她也不再僵硬得像块木头。
苏晓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藤蔓，缓慢而坚定地缠绕着她冰封的世界，试图带来一丝生机。
然而，在白璃看不见的阴影维度里，怨毒的视线从未离开。
林绯堇将白璃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那点稀薄的甜意，那偶尔松动的嘴角，那对苏晓日渐增长的、连白璃自己都未曾明了的依赖……都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林绯堇早已腐烂的心上。
背叛的滋味，深入骨髓。
…………
苏晓兴冲冲地拿着几张打印的、字迹歪扭的“试胆大会邀请函”跑到白璃面前。
“白璃白璃！看这个！”苏晓眼睛亮得惊人，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班里的‘探险小分队’组织的！就在这周末晚上！地点超刺激——是城西那个废弃了好多年的老校园！就是传说中闹鬼闹得最凶的那个！”她指着邀请函上模糊不清的、仿佛被水渍晕染过的老照片，背景是一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旧教学楼。
白璃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排斥和莫名熟悉感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
旧疤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嗡嗡的低鸣。
废弃校园……老校区……
一些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的画面碎片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斑驳的墙壁，生锈的秋千架，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模糊的脚步声……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恐惧。
“我不去。”白璃的声音干涩而冰冷，比平时更甚。她猛地移开视线，仿佛那张照片是什么剧毒之物。
“啊？为什么呀？”苏晓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些失望，“超有意思的！而且大家都去！班长、李伟、还有隔壁班的几个胆大的……人多就不怕啦！听说那里晚上特别有气氛，什么会移动的课桌椅啊，半夜唱歌的钢琴房啊……”她试图用夸张的语气渲染刺激感，想激起白璃的兴趣，或者至少是好奇心。
但白璃的反应只有更深的不适。那些“传说”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神经。
她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她用力摇头，刘海剧烈晃动：“不去。”
“去吧去吧！”苏晓不死心，抓住白璃的胳膊轻轻摇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就当陪陪我嘛！我保证紧紧跟着你！而且……”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听说那里以前是个很有名的私立学校，后来因为一些……嗯……不太好的事情才废弃搬迁的。说不定能挖到什么秘密呢！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白璃几乎是低吼出来，猛地甩开了苏晓的手。
动作幅度之大，让苏晓愣住了，也让周围几个偷偷关注她们的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
白璃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苏晓脸上受伤和困惑的表情，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股莫名的恐慌和强烈的排斥感几乎淹没了她。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那个地方……那个废弃的校园……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和抗拒。
“……对不起。”白璃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苏晓看着白璃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意识到她是真的在害怕，那种恐惧深入骨髓，绝非玩笑。
她心里的失望被担忧取代。
“……好吧，”她叹了口气，收起邀请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那我自己去？你周末在家好好休息？”
白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不要去！危险！
但她说不出口，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显得如此荒谬。
看着苏晓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开，白璃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那巨大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但直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