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作者:雪落甘蓝PilKer 更新时间:2025/6/7 22:33:24 字数:4342

那张泛黄的照片和冰凉的挂坠,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白璃掌心剧痛,灵魂滋滋作响。

她蜷缩在门后阴影里,身体筛糠般抖着,无声的泪水冲刷着苍白的脸颊,却冲不散心口那块名为“罪孽”的巨石。

右耳畔那声冰冷的哼笑,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寒意直透骨髓。

“它就在这里…”她牙齿咯咯打颤,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一直…在看着我…”

“不,”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里响起,冰冷、平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却清晰得像有人贴着耳膜说话,“是‘我们’。”

白璃猛地一颤,惊恐地捂住耳朵。

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

它清晰地在她的颅腔内部回荡,仿佛…仿佛另一个人的思维直接在她脑子里扎根、发声。

“谁?!”她嘶哑地低喊,充血的眼睛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窗外摇曳的树影。

“还能有谁?”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嘲弄的理所当然,“那个被你强行遗忘、恨不得碾碎成渣的‘过去’…那个,亲手把‘光’掐灭的…白锢璃。”

白璃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汹涌而来。

白锢璃!

这个名字就是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撕裂了记忆的封印——笔记本上冷酷的字迹、手臂上蜿蜒的血线、妹妹无声滚落的泪水、画室里那片刺目凝固的暗红…所有碎片尖叫着冲撞她的神经。

“滚出去!”她对着空气尖叫,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皮肉的疼痛驱散脑中的异响,“你不是我!你已经死了!被我忘了!”

“忘了?”脑海里的声音嗤笑一声,那冰冷的“气息”仿佛直接吹拂在她思维的褶皱里,“多天真的想法。我只是…睡着了。被你那些自欺欺人的‘平静’、‘新家’、‘养父母’这些糖衣炮弹暂时麻醉了。”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但现在,你亲手撕开了包装,把自己推到了墓地里,把那颗腐烂的核露了出来。那血腥味…真香啊,把我唤醒了。我就在这里,在你里面,从未离开。”

“闭嘴!闭嘴!”白璃痛苦地抱住头,额头的疤痕突突狂跳,针扎般的剧痛与脑海中那个声音的冰冷形成尖锐的对比,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个拥挤的囚笼,突然被硬塞进一个充满恶意的、活生生的“囚徒”,正用冰冷的指尖刮擦着囚笼的栏杆。

“闭嘴?”白锢璃的声音在她颅内低语,像毒蛇在意识深处游走,“我亲爱的‘新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缩在角落发抖,像只被雨水打湿、无处可去的弃猫。你忘了我们骨子里的东西了吗?忘了我们是如何…‘守护’最重要的东西的吗?”

那“守护”二字,被她念得扭曲而粘腻,带着病态的占有。

白璃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陌生的、冰冷的意志,如同冰水注入血管,并非粗暴地抢夺控制权,而是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试图渗透她的每一个念头。

她感觉自己的右手,那只死死攥着照片和挂坠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

“不…放开!”白璃惊恐地低吼,用尽全部精神力量去对抗那股阴冷的渗透。

她左手死死抓住右手腕,指甲在皮肤上划出深痕。

这不是力量的角力,而是意志的拉锯战。

她的表情扭曲,一半是极度的恐惧和排斥,另一半却在冰寒意志的侵蚀下,隐隐透出一种强行压抑的、近乎麻木的“熟悉感”。

“挣扎什么?”白锢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如同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肢体,“你难道不想…再看看她吗?看看我们的小堇…”那股阴冷的意志骤然加强,不是操控动作,而是强行将白璃的注意力拉向右手紧握的照片。

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年幼的林绯堇那怯生生、充满全然信赖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白璃的视觉神经上狠狠烙下印记。

“多可爱…”白锢璃的声音在她颅内叹息,带着一种病态的沉迷和回味的甜腻,“你看这眼神,多干净,多纯粹…像最上等的琉璃。她的一切都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恐惧…她的…生命。”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千钧的重压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引爆了白璃胃里的翻江倒海。

“是你…是你杀了她!”白璃从牙缝里挤出控诉,泪水决堤般汹涌,混合着屈辱和巨大的痛苦。

“杀?”白锢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误解的愤怒和一种扭曲的、近乎委屈的“正义感”,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在保护她!保护她不被外面的世界污染、伤害、抢走!那个富商想带走她?那些同学想靠近她?他们都该死!我只是…只是用了必要的手段,让她永远只看着我,只依赖我!这有什么错?!这难道不是最纯粹的爱吗?!”

她的“控诉”在颅内回荡,逻辑扭曲得令人发指,却带着一种偏执狂热的自我说服力,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白璃的理智。

“你看到了!”白锢璃的声音突然指向照片里白锢璃那搂着妹妹肩膀的、充满占有欲的手臂,“这才是爱!最纯粹、最不容置疑的爱!把她牢牢锁在身边,隔绝一切危险!即使…即使代价是让她也坠入黑暗,那也是我们共同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的世界!这有什么不对?!”那反问句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试图在精神上彻底压垮白璃的抵抗。

白璃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小小的、眼神偏执的自己,听着脑海中那个扭曲灵魂疯狂的自辩,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这不是人格分裂…这分明是潜藏在灵魂深渊里的恶魔,在借她的躯壳咆哮。

“可是…她死了…”白璃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带着被击垮的茫然,“她被你逼死了…在画室…那么多血…她流了那么多血…”

“死?”白锢璃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低沉、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困惑和…某种诡异的期待,“谁说她死了?你刚才不是‘感觉’到她了吗?那笑声…那冰冷的注视…她还在啊。就在这房间里,就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哄骗般的诡异温柔,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你看不见她,是因为她‘生气’了。气我们把她忘了,气我们想逃进这个虚伪的‘新家’。气你交到了她没有的朋友,气你的自私……但她舍不得我们…她那么爱我们,就像我们爱她一样…扭曲,但深刻。”

她顿了顿,声音里突然渗入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狂热,“她现在就在看着我们!我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充满了怨恨,也充满了…未了的纠缠!她回来了!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们身边了!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疯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白璃崩溃地嘶喊,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调,试图用最大的音量盖过颅内那疯狂的呓语。

“疯子?”白锢璃冷笑,那声音像冰棱摩擦,“不,我只是…终于看清了真相。遗忘是最大的背叛,逃避是懦夫的行径。我们欠她的,不是遗忘,是永恒的陪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是人是鬼,是怨是灵!”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蛊惑,如同恶魔的低语,“想想看!她就在附近!那个充满怨恨和执念的‘彼岸花’…她在呼唤我们!你感觉到了吗?那冰冷的视线…那若有似无的…腐败的甜香…”白锢璃的声音刻意引导着,仿佛在诱导白璃去“感知”那并不存在的、却足以令人发疯的细节。

白璃的呼吸猛地一窒,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只有灰尘和窗外植物的气息,但被白锢璃这么一说,她仿佛真的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甜腻…幻觉?还是被诱导出的恐惧?

“去找她!”白锢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再次冲击白璃的神经,“去那个地方!那个血染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重逢!才能…赎罪!用我们的痛苦,去平息她的怨恨!或者…让她把我们一起拖进地狱!那才是我们应得的归宿!我们…永不分离!”那“永不分离”四个字,被她念得如同最甜蜜也最恶毒的誓言。

“不…我不要…”白璃恐惧地摇头,身体蜷缩得更紧,像要把自己缩进墙壁里。去找那个死了的妹妹?回那个令她被孤立的废弃校园?去那个美术教室?这无异于主动跳进沸腾的油锅。

光是想象那间画室,那凝固的血泊,就让她浑身发冷,胃部抽搐。

“由不得你!”白锢璃的声音骤然变得暴戾,那股冰冷的意志不再是渗透,而是如同狂暴的寒流,猛烈冲击白璃的精神壁垒,“这身体,这罪孽,都刻着我的名字!你以为你能永远躲在这个‘白璃’的壳里当鸵鸟吗?那个‘东西’不会放过你!它会一直跟着你,像影子一样!用那冰冷的视线舔舐你的恐惧!用那诡异的笑声撕扯你的神经!它会折磨你!直到你崩溃!直到你发疯!直到你…像条狗一样爬着去求它!或者…”她的声音充满恶意和一种病态的兴奋,“…我帮你!我帮你结束这无谓的挣扎!”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伴随着太阳穴针扎般的剧痛。

白璃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冰水漩涡,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向下拖拽。

视野开始模糊,房间里昏黄的光线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白锢璃那充满恶意和疯狂的低语,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虫,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的理智:

“害怕?呵…想想小堇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想想她割开自己脖子时有多害怕…多绝望…那冰冷的刀锋…皮肉翻卷的声音…血涌出来的温热…这都是拜你所赐!是你亲手把她推到那一步的!”

“别想逃…我们是一体的…你的罪…就是我的罪…我们一起去还…谁也逃不掉…”

“感受她…仔细感受…那冰冷的视线…是不是又落在你脖子上了?…那腐败的甜香…是不是更浓了?…彼岸花开了…在呼唤我们呢…”

“去!跪在她死去的地方!用你的眼泪!用你的血!祈求她的原谅!或者…让她撕碎我们!让她的怨恨把我们吞噬!那才是解脱!”

“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纠缠…在地狱里…”

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白璃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迟滞,白锢璃那些扭曲的逻辑和恶毒的诱导,开始像病毒一样侵蚀她的判断。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也许…也许去面对…真的是一种解脱?

总比被同学们孤立,视为异类要好?

总比这样被慢慢逼疯要好?

就在这时,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尝试引导她的身体。她的右手,那只攥着照片的手,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松开…

“不——!”白璃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尖叫,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剧痛!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自我伤害带来的痛楚,像一道灼热的闪电,暂时劈开了脑海中的混沌呓语和那股冰冷的操控力。

白璃猛地将右手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冷汗浸透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口腔里满是铁锈的腥甜。

短暂的清醒。

代价是满嘴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瘫软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脑海中,白锢璃那疯狂的呓语暂时沉寂下去,但那冰冷的“存在感”并未消失,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再次亮出獠牙。

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意志在意识深处盘踞、蠕动,带着不甘和更深的恶意。

照片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腿边。上面,年幼的林绯堇依旧用那双清澈、依恋的眼睛望着她,与脑海中血泊里的绝望景象疯狂交织。

房间死寂。

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此刻听起来也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包裹着她,缓缓下沉。

养父母就在一墙之隔,但他们的“保护”苍白无力。

那个“家”的幻象,早已被自己亲手撕碎,也被脑海中的恶魔嗤之以鼻。

她该怎么办?

她能撑到下一次白锢璃的反扑吗?

下一次,她还能用咬破舌尖来换取片刻清醒吗?

白璃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昏暗的天花板上,身体因脱力和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与体内恶魔的对峙,才刚刚开始,而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消耗着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和理智。

黑夜,漫长而冰冷,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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