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今天’。”
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锁链，无声地缠绕上羽涅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冰冷。奈奈的眼神温柔依旧，笑容明媚依旧，可那温柔明媚之下，却是一片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时间荒漠。她捧着他脸颊的手，带着真实的温度，却再也无法驱散他心底那彻骨的寒意。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她的指尖拂过他的眉骨。窗外，东京的夜色流光溢彩，冰冷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投下破碎的光斑。公寓里弥漫着寿喜烧残留的温暖香气，混合着奈奈身上清甜的柑橘调，这本该是家的味道，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疏离和虚假。
“笨蛋，”奈奈似乎将他瞬间的僵硬和失神理解成了更深层次的疲惫，她收回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带着宠溺的嗔怪，“都累得发呆了，快去洗澡休息吧。”她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将沙发上的书收好，“我去整理一下书房。”
看着她轻盈走向书房的背影，羽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质问？争吵？撕破那层温柔的伪装？不，他做不到。那本2027年的台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他害怕。害怕失去眼前这份唯一的、带着毒性的甜蜜，更害怕激怒那个可能掌控着时间流向的未知存在——即使那个存在，是他深爱的月见山奈。
他沉默地起身，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底的冰冷和混乱。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疲惫，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恐惧。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氤氲的水汽中反射着微光，冰冷而沉重。这枚戒指，连同这个“家”，连同那个温柔唤他“老公”的女人，都像一个巨大的、荒诞的玩笑。
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灯已经调暗了，只留下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透出一点光亮，还有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奈奈还在里面。
羽涅站在昏暗的客厅中央，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藏着2027年台历的书架角落。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能看，不能想。至少今晚，他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
他走向卧室。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空旷和陌生。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垫柔软得过分，却无法带来丝毫舒适感。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嗡嗡作响，无法松弛。他紧闭着眼睛，耳边却清晰地回响着奈奈那句“唯一的‘今天’”，眼前不断闪过日历上密密麻麻的、刺目的红圈。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传来。奈奈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她似乎也洗过了澡，换上了柔软的丝质睡裙，长发带着湿气披散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走到床边，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瞬间包裹了他。她的身体带着沐浴后的温热，很自然地靠近，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这是一个充满依恋和占有欲的睡姿。
羽涅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那温柔的触碰，此刻像带着倒刺的藤蔓。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背脊，感受到她环抱的手臂那真实的力度。这份亲密，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堂，此刻却成了煎熬的地狱。
她真的睡着了吗？还是在黑暗中，正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观察着他这个陷入时间迷宫的囚徒？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奈奈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催眠力量。羽涅的神经紧绷了太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终于压倒了恐惧和疑虑。在一种近乎虚脱的状态下，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最终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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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船，在漆黑的海底缓慢上浮。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眩晕，没有强烈的失重感，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睡了一个世纪的疲惫感，沉沉地压在眼皮上。
羽涅艰难地掀开眼帘。
视野由模糊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那间北欧风格主卧的米白色肌理天花板，也不是七天前那间单身公寓的廉价吸顶灯。
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熟悉的味道——旧书页的油墨味、淡淡的颜料松节油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奈奈的柑橘调护手霜的味道。这味道……像极了他大学时代常待的地方。
他猛地坐起身。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布置得有些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靠墙是一张单人床，他正躺在上面。旁边是一张巨大的、堆满了各种画具、颜料管、揉皱的草稿纸和翻开的画册的书桌。书桌上方钉着一块软木板，上面贴满了各种速写、色彩小稿、展览门票和便签纸。墙壁没有粉刷，裸露着粗糙的水泥质感，上面用图钉固定着几幅完成度不高的油画习作，色彩大胆而富有冲击力。
房间一角，立着一个蒙着布的油画架。窗户不大，挂着深蓝色的遮光布，只漏进几缕清晨微曦的光线。
这里是……奈奈大学时在校外租的画室兼小公寓？！
羽涅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书桌，在那一堆凌乱的纸张和画具中，手忙脚乱地翻找着。
手机！他的手机呢？
终于，在一个倒扣着的调色盘下面，他摸到了熟悉的硬壳。他颤抖着抓起来，指纹解锁。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
锁屏通知栏清晰地显示着：
**2020年10月15日，星期二，上午7:03。**
2020年10月15日！
不是2025年4月13日那个“结婚三年”的时空，也不是2020年3月21日那个樱花初绽的“朋友”节点！
他跳跃了！再次毫无征兆地跳跃了！
这一次，他回到了……2020年的秋天？回到了他和奈奈关系尚未明朗，甚至可能还未真正开始交往的时间段？看这环境，显然是在奈奈的画室里，而且他似乎是……在这里过夜了？
巨大的混乱和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羽涅颓然地跌坐在书桌前的旧转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双手用力地插进头发里，指尖抵着发根，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时间，这该死的、混乱的时间！它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毫无规律地拖拽着他，从一个碎片奔向另一个碎片。昨天（如果“昨天”这个概念还存在的话）他还在2025年春天的豪华公寓里，作为“结婚三年的丈夫”吃着奈奈做的玉子烧，今天一睁眼，却坐在了2020年秋天这间弥漫着松节油气味的画室里，身份不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凌乱的书桌上搜寻。他需要线索，需要知道在这个“今天”，他和奈奈处于什么关系阶段。
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羽涅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本子是摊开的，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他凑近看去。
速写本上，用流畅而富有表现力的炭笔线条，勾勒着一个沉睡的侧脸。线条简洁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五官的轮廓，尤其是那略显凌乱的头发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安静感。
画的是他。
羽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得奈奈的画风。她笔下的人像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生命力，即使是沉睡的瞬间。在画的右下角，用铅笔标注着一个日期：**2020.10.14 晚。**
旁边还有一行清秀的小字：【羽涅君熬夜赶报告，在画室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笨蛋。】
字迹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气鼓鼓的颜文字。
看着那行字和那个小小的颜文字，一股奇异的暖流，混杂着强烈的酸楚，猝不及防地涌上羽涅的心头。这个场景……他模模糊糊有点印象。那应该是大四上学期，他为了一个重要的期末报告熬了几个通宵，最后一天实在撑不住，跑到奈奈的画室想找点咖啡提神，结果直接在沙发上昏睡过去……原来就是这一天。
所以，在这个“今天”（10月15日）的早晨，他们的关系，还是“好朋友”。奈奈会照顾累倒的他，会把他画下来，会嗔怪地叫他“笨蛋”。
没有告白，没有交往，更没有那些跨越时空的“妻子”和“老公”。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干净、纯粹，带着朋友间温暖的关心和一丝尚未捅破的暧昧。
这突如其来的“回归”，像一股清新的空气，暂时驱散了之前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和恐惧。至少在这里，在这个“今天”，时间是“正常”的。奈奈是那个他熟悉的、心无旁骛热爱着绘画的月见山奈，而不是那个在混乱时间线上扮演着不同角色、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谜团。
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和难以言喻的委屈感瞬间淹没了羽涅。他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像个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了太久的溺水者，终于被冲上了一片宁静的沙滩，即使知道这宁静可能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奈奈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走了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挽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散落在颈边，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一种家常的随意感。看到羽涅已经坐起来，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温暖的笑容。
“醒啦？宿醉的笨蛋王子？”她把马克杯放在书桌一角，腾出香气，“喏，热可可。加了双倍棉花糖，给你补充点糖分醒醒脑。”她的语气轻松自然，带着朋友间特有的调侃，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速写本，看到自己昨晚的“杰作”和那行小字，脸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没有“老公”的称呼，没有刻意的温柔，没有那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眼神。只有属于2020年秋天的、真实的月见山奈，带着一点点害羞和满满的关心。
这份“正常”，让羽涅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他接过那杯热可可，温热的杯壁熨帖着他冰冷的手指，浓郁的香甜气息钻入鼻腔。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旋转的棉花糖，声音有些闷闷的：“……谢谢。”
“客气什么。”奈奈摆摆手，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深蓝色的遮光布。清晨微凉的、带着城市气息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画室里的昏暗，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照得清晰可见。她转过身，背对着阳光，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笑容干净而明媚。
“感觉怎么样？下次再敢这么拼命熬夜，我就把你画成一只顶着黑眼圈的熊猫挂在社团活动室！”她叉着腰，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看着她在晨光中鲜活的模样，羽涅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他捧着热可可，感受着那份真实的、不带任何时间阴影的温暖，低低地“嗯”了一声。
阳光正好，洒在凌乱的书桌上，照亮了速写本上那个沉睡的侧脸，也照亮了旁边那行清秀的小字和那个小小的颜文字。空气里飘散着热可可的甜香和松节油的味道。
这一刻，没有红圈，没有跳跃的时间，没有令人窒息的谜团。只有2020年10月15日，一个普通的秋日清晨，在朋友的画室里，一个熬夜过度的笨蛋，和一杯加了双倍棉花糖的热可可。
羽涅贪婪地呼吸着这“正常”的空气，试图将这份短暂的宁静刻进灵魂深处。他不知道下一次跳跃何时会来，会将他抛向哪一个时间碎片。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被阳光填满的画室里，在奈奈真实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里，他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
他小口啜饮着香甜的热可可，目光落在速写本上。奈奈的画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瞬间的神韵。画中的自己眉头微蹙，带着熬夜的疲惫，但嘴角似乎又有一丝放松的弧度。
“画得……很像。”他轻声说，打破了画室里的宁静。
奈奈正背对着他整理窗台上几盆小小的多肉植物，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脸上那丝红晕似乎更深了些。她有些局促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眼神飘忽：“啊……就、就随便画的啦！谁让你睡得那么沉，叫都叫不醒，跟昏迷了一样！”她试图用夸张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作为模特占用我的沙发，总要付出点‘肖像权’嘛！”
羽涅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眼神，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上，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种子。他放下马克杯，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摊开的速写本，手指轻轻拂过炭笔勾勒的线条。
“画得很好。”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认真，“把我画得……挺帅的。”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试图驱散自己心中残留的阴霾，也驱散她的小小尴尬。
奈奈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刚才那点羞涩瞬间被明媚取代：“羽涅君，你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了？明明画的是你睡得像猪一样！”她笑着走过来，作势要去抢速写本，“不行不行，这么自恋的画不能给你看，我要收起来！”
羽涅下意识地将速写本举高，奈奈踮起脚尖去够，两人在洒满阳光的画室里笑闹着，像最普通不过的大学好友。她的指尖偶尔会擦过他的手背，带着阳光的温度。画具被碰得叮当作响，颜料管滚落在铺着报纸的地板上。
这简单的、毫无负担的嬉闹，像一剂强效的良药，暂时麻痹了羽涅心中关于时间、关于红圈的所有恐惧和疑虑。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笑闹而泛红的脸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快乐，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好了好了，不闹了！”奈奈喘着气，扶着书桌站稳，脸上是运动后的红润，“快收拾一下，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听那个特别难抢的佐藤教授的讲座吗？再磨蹭要迟到了！”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羽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挂钟的指针指向七点半。佐藤教授的讲座……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是大四上学期一门热门选修课的特别讲座，据说对毕业论文选题很有帮助。
“哦，对。”他放下速写本，那份被时间跳跃打断的“日常感”，正一点点艰难地重新拼凑回来。他需要扮演好这个时间点的“早川羽涅”——一个为了期末报告熬通宵、和好友月见山奈约好去听讲座的普通大四学生。
他走到画室角落一个简陋的洗手池边，用冷水用力地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不再那么惊惶失措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暂时忘掉那些吧。至少在这个“今天”，努力抓住这份真实的“正常”。
奈奈已经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画包，顺便把羽涅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也捡起来扔给他：“喏，穿上。早上有点凉。”她背起画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走啦，笨蛋王子。讲座要开始了。”
羽涅穿上外套，拿起自己那个同样旧旧的单肩包。包里的东西很简单：笔记本、笔袋、还有几本专业书。他检查了一下，确认了学生证和讲座入场券都在。这一切都带着2020年秋天的真实触感。
他跟在奈奈身后，走出画室。老旧公寓楼的走廊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潮气和消毒水味道。奈奈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我跟你说，我昨晚又想到一个关于毕设的新点子！”奈奈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脆，“我想用一系列插画表现东京不同时间段的‘光’与‘影’，从清晨的薄雾到深夜的霓虹……”
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的构思，声音充满了活力和对未来的憧憬。羽涅安静地听着，看着她充满生气的背影。这一刻的奈奈，眼里只有她的画，她的灵感，她即将开始的毕业创作。没有混乱的时间线，没有需要扮演的角色，没有日历上那些令人心悸的红圈。她是如此真实而鲜活地存在于这个2020年10月15日的早晨。
走出公寓楼，深秋清晨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几缕薄云像撕开的棉絮。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叶子已经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黄和红。上班族行色匆匆，学生党三三两两，电车驶过轨道的哐当声由远及近。
一切都充满了“当下”的生命力。
奈奈还在兴奋地说着她的插画构想，羽涅侧过头，看着她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他默默地、贪婪地将这一幕刻进心里。
或许，时间对他的折磨，就是不断将他从这样宁静美好的“当下”撕裂，抛向未知的、充满恐惧和不确定的“某一天”。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每一个还能呼吸到“正常”空气的碎片里，紧紧抓住眼前这份真实的美好。
哪怕它短暂如朝露。
“奈奈，”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讲述。
“嗯？”奈奈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羽涅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秋日晴朗的天空和他自己的影子。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认真：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