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没有过多犹豫,顾闻鸢点点头,将指环递了过去。
牧无咎领着二人来到会客室,在自己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坐下,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抬手虚按,示意两人先坐下,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钮。
三层厚厚的窗帘缓缓合上,巨大的落地窗透不进半点阳光,会客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关声被按响,办公桌旁造型精致典雅的落地灯亮起柔和的昏光。
牧无咎的半张脸被灯光照亮,另外半张脸则是被阴影覆盖,他双手交叉将手肘放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俯,把下巴支在交叉的手指上,露出一个神秘诡异的微笑。
“两位,欢迎来到……”
他缓缓说着,声音像是诱导意志不坚定的凡人堕落的魔鬼,有一种富有诱惑性的魔力。
两人的情绪不由受到影响,呼吸略显粗重,都变得紧张起来。
牧无咎微微眯着眼,掩藏着眼中小心机得逞的得意笑意,拉开办公桌的柜子,从中拧出一杆水烟,轻轻放在桌上。
它盛放液体的瓶子由半透明的宝石雕琢,宝石的成色很好,而且看上去是一体而非拼接,光是它的原石就足以卖出天价。与之相比,黄金打造的架子,以及雕刻得如艺术品的黄花梨烟杆,都显得非常普通了。
他将烟杆叼入嘴里,缓缓深吸一口,吐出一大团湿润的烟雾。
此刻,在顾闻鸢的眼里,坐在对面的已经不是一个油腻邋遢的事务所青年老板,而是一尊吞云吐雾的神明。透过浓厚的雾障,他的眼睛变了颜色,像是炽热的熔金,看上去是琥珀色,又有点赤红。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被灼伤的刺痛,忍不住移开视线。
直到这时,牧无咎才继续将刚才的话说下去:
“神已在的,事务所。”
话落,水雾彻底将会客室吞没,办公桌前的两人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顾闻鸢试着抬手,俯身朝面前摸了摸,她坐的位置离办公桌很近,可是并没有摸到桌子。
她感觉自己的心率疯狂上涨,未知的恐惧与慌乱很快降临,又试着用力挥手,想要触碰到点什么,却只是徒劳。
然后她又试着喊了一句:“有人在吗?”
背后,一只手悄无声息搭在她的肩膀上。
顾闻鸢浑身肌肉一紧,下意识肩膀一沉,侧身甩开手掌,一拳打了过去。
啪——
那手掌并没有掉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高度,在可视距离不超过一尺的浓雾里,精准地接住了她的拳头。
“别紧张,觐见神明总需要一点耐心的等待。”
牧无咎轻松的声音响起,将她的拳头按了下去,手掌重新搭上她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就迫使她转了个身,将她按回椅子上。
“乖乖坐好,这是第二次提醒,事不过三的。到时候你迷失了我可不会救你。”
顾闻鸢肌肉放松下来,抹了抹额头冷汗。
这地方还真是……远比她知道的所有觉醒者那些奇怪的能力加起来还要诡异。
咕——
身旁,另一个顾客咽了口唾沫。
“这里是现实吗?我还以为我又在做梦了。”
“差不多吧,但跟你知道的那个现世有点区别。我们正处于侵蚀之中。”
顾闻鸢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侵蚀?”
“知道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保持安静,我们快到了,接下来要觐见的这位可不喜欢忍受聒噪。”
顾闻鸢深吸口气,将疑惑全部按下,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老板刚才说“神已在的事务所”。
接下来要觐见的是谁不言自明。
约莫三分钟后,雾气有了消散的迹象,察觉到这一点,大概十几秒之后,所有的雾气都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还在原来的会客室,但面前办公桌之后坐着的不再是牧无咎,而是一个穿着普通纯黑色T恤的青年。
他的面容算不上多帅,但还算耐看的类型,没有预想中的威严感,带着点忧郁气质,配上有些凌乱泛着油光的头发,像是个诗人或者孤独的摇滚乐手。
顾闻鸢心有疑惑,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眼前这人给她的感觉跟神明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转头朝身边看了看,如她所料,牧无咎正坐在她和另一个客人中间。
看到面前的青年,他眉头微蹙,摸着下巴面色疑惑。
【果然出了意外?】顾闻鸢心中产生警惕。
但下一秒。
牧无咎俯身上前,试探着说了一句:“本尊?”
青年歪了歪头,眸子中带着笑意。
“好久不见。”
“草!”
牧无咎跳起身来,趴在桌子上探出身子,面目狰狞扯住青年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终于敢亲自来见我了啊?”
青年不以为意看着他,一点被冒犯的感觉也没有。
“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
啪——砰——!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随后是重物撞在墙上的轰鸣,以及落地的闷响。
青年收回手,理了理衣领,淡淡道:“现在可以冷静了么?”
牧无咎狼狈爬起身,揉了揉额头,垂头丧气回到椅子上坐下,屈辱地认命道:“可以了。”
青年满意点点头,这才将视线投向两位客人。
他先是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男人,一扫而过,视线在虽然很紧张,但并没有怯场,死死盯着他的顾闻鸢身上落定。
“新面孔,小周被你开除了?还是说这是你女朋友?”
“她也是顾客。”
牧无咎将顾闻鸢给的指环扔到青年面前,语气很是不爽。
青年拿起指环看了看。
“很古老的传承,或许已经衰落得差不多了。”说着,他似是漫不经心抬眸看了眼顾闻鸢,“不过,说不定也会触底反弹。”
话落,手指轻轻一用力,金属指环便在他手中化作了齑粉,被他随手洒在花盆里。
倒上一杯水将粉末冲散沉入土壤,青年看向一直不敢说话的男人。
“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我想再见我死去的妻子一面。”男人结结巴巴回答。
“哦,那你先等一会吧。”
青年又看向顾闻鸢。
“再说说看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