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之后,熟睡中的牧无咎被小周叫醒。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左右看了两眼,问道:“那个脏兮兮的女娃子呢?”
“顾闻鸢吗?她在面见神明大人,我看她表情好像有点不对,是很麻烦的生意?”
小周将打包好的煲仔饭递给他,好奇问了一句。
牧无咎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汤汁和米饭混在一起,蒸汽冷却成水珠附着在盖子上滴落淋在上面,他瞬间失去了胃口,将煲仔饭扔到一边站起身来,没好气道:
“那可实在是太麻烦了,啧!”
“需要我们自己干活?”
小周目光一亮,搓着手兴奋道。
他们事务所原本只接两种生意:一种是诸如见死去的人一面这种他们办不了的,他们负责收报酬联络神明,相当于传话的,基本等于白打工;另一种则是寻仇之类他们能自己解决的,不需要麻烦神明,这样的活他们偶尔可以当中间商顺便赚一点。
为什么两人都希望客人的愿望是求财?
因为他们有规矩,如果没有顾客许愿,他们不能随意用自己的能力干涉世俗。但如果客人想谋财的话,他们可以操作一下,吞下不少财富。
以前能拿出报酬的人比较多,来的客人也不少,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但近些年经济发展迅速,社会治安稳定,拿的出报酬的人本就越来越少,在环境影响下需要许愿的人占比也越来越少——
过去能拿的出报酬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本事或者背景,但奈何世道动荡弱肉强食,饶是潜在客户也难以安身立命,只能忍痛割爱寻求他们的帮助。
尤其是在那个军阀割据的混乱年代,不少军阀势力带着报酬来求财,以满足军费需求。
这时候你可能会问:不是说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那为什么不直接许愿当皇帝之类,求财搞军费那不是舍近求远么?
原因很简单,虽然报酬的许愿范围没有上限,但许愿者的承受范围是有上限的。简单点的情况,你许愿当了皇帝,但你之后不一定有能够维持统治的实力,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推翻,复杂点的情况,你可能本来就是占据半壁江山的大军阀,跳过打仗部分直接当皇帝也还算根基稳固,但其中隐形的因果报应却很难说。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气运福缘加持,说不定会立马暴毙,连带着子孙后代也全都是短命鬼。
总的来说,许愿虽然很美好,但需要谨慎,不可太过贪心。
基于生意越来越少的现实困境,神不在的事务所开辟了第三种也可以说是第二种业务。
不需要特殊报酬,可以用金钱或者其他财富来办事,可以接的事务很杂,上到走人情见国家中央要员一面,下到寻找走丢的猫猫狗狗——当然,这种小活一般是不会接的,只有小周偶尔闲的蛋疼了,才会帮好看的妹妹找一找。
小周此时兴奋,便是觉得这次的业务类型是那种给特殊报酬,但是不需要神明亲自出手,可以赚中间商差价的类型。
身为事务所老板,再怎么接不到生意,牧无咎多年以来积累的财富也足够他继续纸醉金迷地挥霍。
但小周不同,除了少得可怜的死工资之外,他的报酬得靠业绩。
特殊报酬类的业务,就算是不需要神明出手的那种,他一般也只能跟在牧无咎身后跑腿,很少有能自己独立完成的。
但这次,他觉得顾闻鸢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女孩,就算有什么麻烦,自己也能单独解决。就算不是求财,其实很多时候也有不少油水——比如寻仇之类,杀了仇家之后顺走一点战利品,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牧无咎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可奈何道:“瞧你那点出息!”
小周不以为意,仍是讨好的笑着:“老板,我想买辆新机车了,轻骑兵新出的1200CC复古巡航,又帅又低调……”
“打住打住!”
牧无咎扶着额头很是头疼的样子。
“你他妈的想自己搞个摩托博物馆啊,老子的车库都快被你占满了!”
“您这话说的,我也只占了一层地下停车场啊,您地下可修了十层呢……”小周面露委屈。
“反了你了,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啊!”
牧无咎给了他个脑瓜崩,气冲冲走出休息室快步来到会客室门口,刚将耳朵贴在门板上,里头响起青年的声音:“直接进来吧。”
牧无咎脸皮抽搐了一下,回头一瞪,小周立马收起笑意,一溜烟跑远了。
他轻咳两声,推门走入。
青年依旧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将脚搁桌面上叠在一起,拿着他挂墙上的一把古董小提琴随意拉着。
牧无咎脸皮再度抽搐,那把小提琴有上百年历史,是一名被称作小提琴之王的国外音乐大师生前的爱琴,他靠着以前一些大佬客户的人情才花了将近一个亿搞到手,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拉。
可眼前的神明,拉琴的姿势就好像一个初学的小孩,他真担心这位一不小心多用了点力,这把音乐界的圣遗物就要报废。
他小心翼翼上前,瞥了眼办公桌前低头坐着的顾闻鸢,她的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他疑惑地看了眼神明青年。
青年仿若未觉,一个小小的情绪铺垫之后,短暂停顿了一下,拉出一段让他感到惊艳的陌生旋律。
但也只是旋律惊艳,技巧上明显很生涩。
拉完这一段,青年没再继续,随手将小提琴轻轻扔在桌上,索然无味道:“你这琴不太行啊,太老旧了,我都不好放开了拉。”
牧无咎目光幽怨如深闺怨妇:“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古董了。”
“大师遗物?”
“对。”
“啧,那这位大师审美挺一般。”
青年瞥了眼小提琴,轻轻摇头。
这把小提琴的外形很普通,没有华丽的花纹雕刻,也没有复杂的棱角线条,看上去就是把上了年纪的,很普通的廉价入门货色。
牧无咎心中的吐槽都没敢大声:大道至简,你懂个屁的艺术。
默默吐槽了几句之后,他拉开椅子坐下,没好气道:
“说吧,又有什么麻烦事要交代?我先声明啊,当年答应你做代理人时可说好了的,我觉得为难的事情可以不做,你最好别装傻忘记了,大不了我撂挑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