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德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咔嗒作响,又快又急。
他并不赶时间,只是想用这种节奏鞭策自己。分秒必争,不可懈怠——这很符合他那雷厉风行的性子。
他当然清楚,自己每次输给阿铁克,都是因为尤安娜定的规则。她那看似公平的条例,总像一把精心打造的钥匙,恰好能打开通往阿铁克胜利的门。
但他不在乎。与其说他天生乐观豁达,不如说他正享受这种不公——将每一次挫折都视为命运的馈赠。
苏诺德本名苏诺德·门多列,出自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家训严厉,崇尚的是“不屈不挠的男儿气概”,宣扬“真正的强者,就该迎难而上,把‘不可能’碾成垫脚石”。挫折是命运的馈赠,是淬炼意志的火焰。
而阿铁克,就是老天专为磨炼他而安排的“灾难使者”。
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铁克,还是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
轮到角落里的阿铁克时,他慢吞吞站起来,完全不怕暴露自己敷衍的态度,语气平得像块铁:“我叫阿铁克。爱好是看书。没别的了。”说完就坐下去,一秒都不多浪费。
全班安静得可怕。老师也愣了下,才赶紧叫下一个。苏诺德当时的印象就俩字:孤僻。
之后的日子,阿铁克彻底成了班里的“隐形人”。不说话、不惹事,他的存在感低得惊人,成绩永远在中下游晃荡,体育也勉强及格。在任何排名榜单上,他的名字都像被刻意藏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课堂上被点名回答问题时,他的答案标准得像从教科书上扒下来的,听过就忘。
你要问班上最没存在感的是谁,所有人都会说是阿铁克。就连苏诺德,也时常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个早晨。
晨会时,老师语气沉重地宣布一位同学因家庭原因转学。底下一片窸窣,有人小声叹气。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是家里有事,是被学校要求转学的。”
是阿铁克。他还坐在那儿,手托着下巴,目光垂向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落寞。
苏诺德这才注意到,阿铁克身后的座位已经空了——那个转学生,正是阿铁克为数不多的、偶尔会交谈几句的邻座。难怪他会在此刻公然表达出与官方说法相悖的意见——他或许是班里最不舍的人。
从那之后,直到尤安娜转来,整整一年,阿铁克又回到了他的“透明状态”。
真正将阿铁克纳入视野、并视其为对手的契机,正是尤安娜的出现。
她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声音清脆好听,笑容明亮得像能点亮整间教室。她太显眼了,和这所古板的魔法学校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了进来。
但是苏诺德一开始并没动心。他家教严,讲究洁身自好,不会轻易对谁倾心。他只是觉得这女孩有点特别,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和距离,并未在情感上有所倾斜。
他后来才后悔——如果早点察觉自己的好感,早点加入那群越来越壮大的“尤安娜追求者”之中(事实上,尤安娜的魅力远超他和阿铁克的想象),或许局面会完全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等他真正注意到尤安娜时,她已经全心全意追在阿铁克身后了。
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在各种榜单上频繁地看到尤安娜的名字:考试排名榜首、体育赛事冠军、男生间口口相传的“女神榜”前列……这些信息像潮水般涌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个曾给他留下“特别”印象的女孩。一旦意识到她在自己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苏诺德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她深深吸引。
然而,当他带着贵族式的矜持和期待,将目光投向尤安娜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她所有的热情和关注,都倾注在阿铁克身上。那个沉默、孤僻、完全不起眼,说不出任何优点的“透明人”阿铁克!
震惊与困惑瞬间淹没了苏诺德。他无法理解:阿铁克究竟有什么魔力?是隐藏的才华?是深不可测的智慧?还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尤安娜究竟喜欢他什么?
强烈的嫉妒如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当他开始真正“关注”阿铁克时,却发现对方比记忆中那个“孤僻”的形象更加难以接近——现在的阿铁克,不仅孤僻,更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仿佛布满荆棘,拒绝一切靠近。这反差让他更加确信,阿铁克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苏诺德完全不能理解。最终,他私下找到尤安娜,尽量保持风度地问:“尤安娜,恕我冒昧,阿铁克……他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如此倾心?”
尤安娜先是一愣,随后笑了。那笑容非常微妙:“也许你说得对,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她轻声说,“可恋爱……不就是盲目的吗?”
这句话没有提供除“尤安娜喜欢阿铁克”以外的任何信息,它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苏诺德心里。
但也正是这一下,猛地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路线瞬间清晰了:要么揭穿阿铁克,让尤安娜清醒;要么彻底打败他,证明自己才值得托付。
当这个决定在心中落定时,苏诺德感到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长久以来的迷茫与困惑烟消云散,他重新找回了那个认准目标便一往无前的热血男儿本色。他不再纠结于“为什么”,而是专注于“如何”。
(没关系。下一次,再下一次……总会有机会战胜阿铁克。这更能证明自己是连这样的险境都能克服的男人,才更值得被她青睐……到那时,她必定会……)
想到这儿,苏诺德忽然笑了。他浑身充满干劲,一跃跳下五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