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铁克跟着库德罗，一路朝学校后山深处走去。
他们从树林边缘钻了进去。库德罗走在前面，脚步又快又稳，像是走惯了这条道。阿铁克几乎没进过这片林子，只能紧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跟丢。
树很高，枝叶叠在一起，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砸出零零碎碎的亮斑。他们在树干、藤蔓和光影之间穿行，四周静得只剩下脚下落叶沙沙响。
一开始，阿铁克觉得路完全没有章法，只能死死跟着库德罗，眼睛不停扫视周围，想把每一条弯道、每一个岔口都硬记下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库德罗停步，回头指了指——树干上细微的划痕、被人折过的树枝、甚至某些地方叶子的摆法，都藏着标记。这些痕迹非常隐蔽，不特意指点根本看不出来。它们像散落的密码，悄悄指着方向。阿铁克凝神记住，心里有了底：下次他自己来，也不会迷路了。
最后，他们到了——后山深处立着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屋子是用粗木头和树枝随便搭起来的，看上去很破，和周围的野林子格格不入，反倒格外扎眼。两人左右张望，确定没人跟踪，才推门闪进去，反手锁上门。
屋里又小又暗，空气里有新木头的清香，混着山里的潮气。
“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要召唤。”库德罗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听筒似的装置，“是因为这个。”
他按下开关，递给阿铁克。阿铁克把它贴上耳朵——只有一片刺耳的白噪音，嘶嘶杂杂，像无数电波在耳边乱窜。
“频段***，”库德罗说，“现在锁的是学校‘抑制部’内部的通讯频道。你的事，我是从他们对话里截到的。”
阿铁克眉头拧紧。库德罗又解释了几句，他才慢慢理清楚：
“抑制部”不是传说，是学校里专门监视和阻止魔法犯罪的秘密组织。成员都用特制对讲机联络。库德罗不知怎么搞到了他们的频段，靠这个***偷听情报。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抑制部早就把他列为了高危目标。库德罗说，最近他们提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情报也越来越具体：“他已经准备好召唤了”、“计划在暑假动手”、“正在查学校地图，估计在找地方”……
“他们还老提一个词——‘反抑制力’，好像是评估你危险等级的关键。”库德罗补充道。
“反抑制力？……抑制力的反面？是魔冲力吗？就因为这个盯上我？”阿铁克低声嘀咕。他想起前几天和苏诺德“决斗”时测出的魔冲力，大约两千。不算低，但班上也有几个实战派能到这个数，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清楚，我没听过，我觉得不是。”库德罗摇头，“这更像他们的黑话，猜没用，得直接问抑制部的人。”
“那……要不要把他们引出来，亲口问？”阿铁克试探着问。
库德罗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你胆子倒不小。但一个传说般的组织，怎么会轻易现身？”
他起身从角落拎来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况且抑制部的人实力不弱，硬碰硬就是送死。而你，”库德罗看向阿铁克，“听说你什么魔法都不擅长，正面撞上他们，毫无胜算。”
阿铁克接过纸杯，没说话。库德罗没说错，他确实打不过。
本来他还隐约期待库德罗能替他出头，但几句话听下来，对方没这个意思。虽然阿铁克越来越觉得，这人藏得很深，说不定真有办法。
“既然知道被人盯着，那我更得抓紧了。”
说完，阿铁克把茶一口灌了下去。动作做完他才突然警觉，但转念一想：都已经跟到这了，再防备也晚了。
何况对方给出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他总得表示点什么，至少让信任往前走一步。
库德罗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轻轻点头：“除了地点，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没了，别的都齐了。其实除找地方以外的其他工作我都一直在同步做，只是没想到最后卡在这一步……只要地点合适、时间在黄昏，我就能完成仪式。”阿铁克答道，语气十分肯定。
“顺带一提，”库德罗突然话锋一转，“刚才也说了，你的事我都是从抑制部那儿听来的，有些事如果他们没提，我就一无所知。比如——你为什么对召唤魔法这么执着？”
阿铁克猛地别过脸，下颌线绷紧。他不想谈——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
“……行，我不多问。”库德罗举起双手，像是投降，可眼神却没移开，“我只想确认，你在这条路上走了多远？值不值得我们把这个目标押在这里。”
阿铁克挑眉，短促地笑了一声。“八年。我研究了整整八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他又补上一句，“怎么，你的眼光还不如抑制部那帮人毒？”
库德罗咧开嘴，笑意终于抵达眼底。“好，够狂。那我告诉你你最想听的情报——还有些事情，你得特别注意。”他从外套内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纸缘磨得发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一瞬间，抑制部、过去的阴影、所有杂音都被阿铁克摁进心底。他凑上前，目光灼灼，和库德罗一头扎进召唤仪式的繁复图样与咒文之中。房间里只剩下纸页翻动、低声交谈、以及某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
“阿铁克和那个男的一起进了后山森林，我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目标跟丢了。”黑暗中，一个压抑着焦虑的声音说。
“我这边也在查那男的身份，目前毫无进展……基本能确定，他不是本校的人。”另一个声音回应。
“要不……派她去？只要在说辞上动点手脚，对她来说，从目标嘴里套情报应该不难。”
“……”
“……”
“……”
“……队长？”
“不行，”一段沉默之后，队长终于开口，“风险太高，容易打草惊蛇。她必须留在原岗位，不能动。”
“确实，有道理。”
“我们继续监视吧。”
（本话插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