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轻轻扭动肩膀,背后的龙翼亦随之舒展,漆黑的鳞片在礼拜堂明亮的窗外光照下闪烁着怪异的光泽。
距离被长杖尖端击中已经过去了片刻,花焰不再感到疼痛。她低头检查身体,手指轻轻抚过曾经断裂的肋骨处——那里已经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未留下。她满意地笑了。
“这个身体……虽然看起来脆弱,但其实还挺结实的嘛。”
她抬头望向尤安娜,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这个黑色光圈,上次对战时你也用过吧。你不是知道我有办法解开吗?”
尤安娜依旧沉默。
这让花焰有点不高兴了,她说道:“你用这招,是想要拖延时间吧?那可不好玩哦。”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礼拜堂中回荡,语气中带着轻蔑。
然后,花焰猛地张开双翼,狂风自她身后席卷而出,将她托举至半空。她俯视着尤安娜,眼神如同俯视猎物。
“为免你再打这种主意,这次我要给你点惩罚。”
她轻点下巴,思考该用什么魔法“教训”对方。片刻后,她咧嘴一笑,开始吟唱:
“吾以高贵吾龙之名,赐风之妖精坚如磐石之形——”
尤安娜眉头一皱。通过分析咒文内容,她知道这是有实体的风属性魔法攻击,并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正在迅速凝聚,风元素在躁动,像是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强行塑形。
“——斩断世间万物之力。风刃!”
咒文完成的瞬间,整个礼拜堂仿佛被风暴吞噬。狂风呼啸,空气中传来刺耳的撕裂声。
噼嚓。
不远处,一张木椅在狂风中碎裂,碎片四散飞溅。
尤安娜默默估算这个魔法的威力,她迅速后退,举起半截魔杖,大喝:
“力大而有穷,穷而有衰。抑制!”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照向前方,随即对那股狂风施展抑制效果。风声略微减弱,但尤安娜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这不是普通的风魔法,而是被龙语强化过的顶级术式。
“我的这个魔法,是有两种用法的哦。”
花焰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她双翼收拢,缓缓降落,站在风中宛如风暴女神。同时,尤安娜逐渐听到越来越多的木材撕裂的声音。
“其一是像现在这样的大范围无差别破坏,另外一个嘛……”
她伸出手掌,缓缓收拢五指。
尤安娜瞳孔一缩,立刻半蹲下来,脚尖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跃出原地。
咔喇!
她原本站立的地方被数道风刃切割,风与风的碰撞激起火花,空间本身仿佛都要被撕裂。
尤安娜回头望去,看到自己的几缕发丝在空中缓缓飘落。
“躲得好,你的身手真是值得夸奖。”花焰轻轻鼓掌,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冷意,“可是,下一个能躲开吗?”
她再次升空,双手张开,声音变得庄严而低沉:
“吾以高贵吾龙之名,赐风之精灵,洞悉万物动向——”
尤安娜的额头渗出冷汗。她仔细地分析花焰的咒文,可以猜测下次攻击将更精准,而不再是无差别破坏。
(真不愧为魔神,能毫无顾忌地施放一个又一个超强的攻击魔法。)
尤安娜在心里由衷地佩服道。
一般来说,魔法的咒文能指示一个魔法的厉害程度,越强力或稀有的魔法,需要念的咒文就越长,这表明该魔法术式越复杂。
尽管花焰念的大多是2、3句话,但却是使用了龙族专用的咒文前提句,即“吾以高贵吾龙之名”。这句话实际上浓缩着相当于一般咒文3句话所涵盖的术式,因此花焰使用的魔法看似咒文简短,实质属于最顶尖的魔法。
“——斩断空间之力,分割敌人于无影——”
咒文还在继续,空气中的魔力波动越发剧烈,仿佛整个礼拜堂都在颤抖。
需要如此长的咒文进行施展的魔法,将会令自己遇到怎样恐怖的地狱?尤安娜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暴风之镰。”
嘶啦。嘶啦。
咒文完成的瞬间,尤安娜只听到两声诡异的声响,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撕裂声。
在听觉传到大脑的同时,尤安娜的视觉和痛觉也同时发出紧急信号——左手和右脚传来有如烧灼全身的痛楚。
她的世界在倾斜,她马上明白到自己的四肢已经缺失了一半。她跪倒在地上,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左手和右脚已经不在原位,鲜血如喷泉般洒落在地。
“咳啊……啊……”
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大脑正在紧急处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眼前的地面在旋转、摇晃。
尝到了铁锈味。
呼吸急促。
耳鸣。
……
但她没有倒下。
(……没问题。)
只不过是短暂的瞬间,她就重新获得了思考能力。她从浑沌的漩涡中慌忙稳定住自己的思绪,就像溺水者抓住海中漂浮的稻草。
她脑海中充盈的并不是绝望,而是对当前状况的冷静分析与判断。她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稻草也逐渐变成了大木板,帮助她脱离被大海淹没的危险。
(我也是……从地狱中走过来的,没问题。)
一聚神,连大海本身也正在消失。她聚拢眼神,慢慢扭过头,在地上寻找自己遗失的东西。
“哎呀,好像稍微有点过火了……怎么办呢。”
花焰轻快地说道,这语调与眼前发生的惨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你认为,这就完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尤安娜用颤抖的声音说着,这句话吸引着花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然后她发现,那个在血泊中跪坐着的人,用仅剩的右手抓住自己断裂的右脚,将其按回断裂处。
突然,橙色的纹路在她全身浮现,就像巫术记号的显现。它们闪烁着光芒,仿佛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觉醒。
片刻,橙光消失,她的右脚完美地接上了身体。然后,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往左边走了几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左手。
“你……不是人类?”
刚说出口,花焰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对方是不是人类,对具备广泛的战斗知识与经验的自己来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战斗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花焰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就能证明尤安娜毫无疑问是人类。
(那么,这种超乎想象的恢复力就不是天生具备的,而是某种连召书都没有记载到的神秘技能,大概是那些纹路带来的吧。)
对花焰来说,与未知能力的对手战斗也是她所喜好的,但是眼前的情况让她优先思考另一个棘手的问题:该用什么方式战胜她?
“真难办,又不能让你死,看来只能将你打晕了。”
在花焰思考的这段时间内,尤安娜把左手也接好,稍微活动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她的身体纹路第三次发光,这次是为了加速造血能力。
“通往烈阳之道,如踏上仙踪,如误入炼狱——”
花焰还在犹豫下一手应该用什么招数,这时,她听到尤安娜反而开始念起了咒文。等到她举起手将短杖对准自己时,花焰才反应过来。
“吾以高贵吾龙之名,赐风之妖精阻隔之力——”
“——光之所在,烈焰炽狱,霾雾迷踪——”
“——风盾。”
花焰先一步完成布置,一道道透明的风之壁障在花焰四周升起,组合形成坚固的防御。
这次轮到花焰分析尤安娜的咒文:从内容推测,她要施放的将是一种无形的广范围攻击魔法。并且,咒文长度也是极端的长,这让花焰突然有点担心是否应该换一种更高级的防御方式。
“——此生既至,不得返途,彼岸无从觅迹。阳霾光狱之术。”
在尤安娜念完咒文的刹那间,整个礼拜堂被一层光怪陆离的薄雾所笼罩。那雾气如同活物般蠕动,逐渐浓厚,遮蔽了花焰的视线。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才是在这场战斗中被“地狱”迎接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