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塔的黑影，被月光拉扯得又细又长。
潇灵裹着一件能将她整个人吞没的宽大斗篷，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小步挪到了塔下。
晚风吹过，斗篷的边角猎猎作响，让她本就瘦削的身影更显单薄。
她看似在警惕地环顾四周，实则在感受那股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熟悉又安心的气息。
沐清雪就在暗处。
那感觉很奇妙，不像被人监视，倒像被一层无形的、带着淡淡晨曦味道的暖流包裹着。
潇灵毫不怀疑，哪怕一只蚊子敢在她面前露出半分恶意，都会在靠近她三尺之内被碾为齑粉。
有顶级保镖贴身护卫，赴这种鸿门宴的感觉，还真不赖。
“你来了。”
一道沙哑却沉稳的声音从塔身的阴影里传来。
林枫走了出来，他同样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衣，但那双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依旧带着一股难以驯服的野性。
见到潇灵孤身前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紧接着便化为浓浓的怜惜。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笼中鸟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来寻求唯一的生机。
“仙子果然守信。”林枫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潇灵配合地缩了缩肩膀，没说话，将一个受惊过度的可怜人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林枫见状，心中那股保护欲愈发膨胀。
他不再绕弯子，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天涯庄，或者说它背后的李家，费尽心机举办这潜龙大会，并非为了选拔什么英才。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镇守在此地的一处上古秘境——【陨魔渊】。”
“所谓的比试，不过是为了寻找开启秘境的‘钥匙’和献祭给秘境的‘祭品’而设下的幌子。”
潇灵的眼睫毛颤了颤，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又是秘境，又是钥匙，又是祭品，这套路，她穿越前写了不下八百遍。
林枫没注意到她的走神，他抬起了手中的断枪，枪身之上，一缕古老而邪异的黑色魔气一闪而过，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此乃【弑神枪】残片，是开启【陨魔渊】的唯一钥匙。”
他凝视着潇灵，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近乎偏执的真诚。
“我知道，你和我都一样，身负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被所谓的正道所不容。沐清雪将你囚于身边，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件稀有的藏品，一个彰显她强大的玩物！”
“我需要你的帮助。”林枫的声音变得灼热，“与我一同进入秘境，取走其中的上古传承，事成之后，我必助你脱离沐清雪的掌控，还你真正的自由！”
潇灵表面上被这番话惊得后退了半步，一副泫然欲泣、不知所措的模样。
脑海里，小黑猫已经激动得满地打滚。
【喵！喵喵喵！宿主，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杆破枪的气息，和本喵感知到的地底深处那个巨大封印的气息同源！一模一样喵！】
【陨魔渊！一听就是咱们魔道的产业啊！里面肯定有好多好多精纯的魔元力，说不定还有上古魔尊留下的法则碎片！吸了！吸了能当场升仙喵！】
【这哪是钥匙啊，这就是自助餐厅的饭卡啊喵！】
潇灵一边在心里安抚着这只财迷心窍的猫，一边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林枫，仿佛在权衡，在挣扎，在犹豫。
这幅神情，落在林枫眼中，是希望的曙光。
可落在暗处的沐清雪眼中，却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助你脱离掌控？”
“还你真正的自由？”
沐清雪站在一截断墙的阴影里，绝美的脸上，那抹因潇灵“听话”而带来的浅浅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千里的霜寒。
尤其是当她看到林枫那双眼睛，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的、仿佛要将潇灵吞噬殆尽的占有欲时，一股漆黑的、暴虐的怒火，自她心底最深处轰然引爆。
蝼蚁。
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竟敢当着她的面，觊觎她的所有物。
就在潇灵准备按照剧本，颤抖着声音，“犹豫不决”地答应林枫，将戏份做足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刺骨、没有任何征兆地瞬间笼罩了整个废塔！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铁水，月光寸寸凝固，连风都停下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以毁灭为唯一目的的杀机！
“谁？！”
林枫的反应快到极致，几乎在剑意降临的刹那，他全身的始祖魔气便如火山般喷发，形成一道漆黑的护罩，手中那杆断枪更是发出一声悲鸣，被他死死护在身前。
他惊怒交加地望向剑意来源的那个黑暗角落，心脏狂跳。
被发现了？
不，不对！这股剑意来得太快，太精准，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他和潇灵，都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是天涯庄？还是那个白衣女魔头设下的陷阱？！
“嗒。”
一声轻响，如同雪花落在滚烫的烙铁上。
沐清雪白衣胜雪，自那片最深沉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清冷的月光迫不及待地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辉，却怎么也照不进她那双比万年玄冰还要寒冷的凤眸。那里，只有一片翻涌着无尽杀意的黑暗深渊。
她甚至没有看林枫一眼。
在林枫那极度戒备、如临大敌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到了潇灵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猫揽入怀中，护在身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那片足以压垮金丹修士心神的恐怖剑域，只是她随手布置的背景板。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抬起眼，那冰冷的视线，像一柄出鞘的神剑，落在了林枫身上。
“我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明般的宣告，“你也敢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