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也会有噩梦？
有的，多恩曾经看着一位百夫长信誓旦旦的回答道，那是在战场上间歇的时刻，断壁残垣间，橘红色火光照在他石刻般的面庞上，他的手间捧着一本翻的破破烂烂的神谱。
在战场上，那些神明们戏谑的故事反倒是成了最好的麻醉品，麻瓜士兵们人人都钟爱酒神那样的故事，就算是在出战前也期求于这幻梦中大醉一番。
而掌握着这些麻醉品的，都是那些勉强算得上不是麻瓜的百夫长们，因为只有他们有魔力去打开神明梦幻的大门，因此这些百夫长们也成为了军队营地里对这些破破烂烂的书籍解释权最高的人。
多恩认识的那位百夫长名字叫“奎”，他是个羊人，据说在被送来南方之前是羊人一些部族中颇有名气的教书匠。
或许是习惯的遗留，他在休息间让大家领受幻梦之前会捧着神谱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大家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故事一样，就好像这次他满脸严肃的讲出噩梦的事实一样。
“噩梦？老头你神徽都不挂就这样说，真不怕自己待会被神明所惩罚吗？”
火堆前围坐的士兵们中，有人轻蔑的笑了起来。
“这并非诸神的故事…而是属于常识，施法者们的常识。”
奎一字一句的给出了解释，回答他的是麻瓜士兵们对施法者不满的嘘声。
“噩梦和我们做的美梦有什么不一样吗？”
稍显稚嫩的声音接连着追问，多恩记得那是个很年轻的半身人问的，比当时的他还年轻，只有9岁———以半身人的角度来说。
“美梦是神的恩赐，而噩梦是神的惩罚，不同的神会给出不同的惩罚，但是相同的是那些都很沉重，惩罚会在误入噩梦的可怜人们体验完噩梦后向他们昭示。”
奎压低了声音回答，在最后讲到“惩罚”一词时，他特意加重了读音。
“那些可怜人是怎么进入神的噩梦的？”
这是多恩的追问，那个时候他依旧矮小，在高大的羊人旁边就像是不出众的，绿油油的小背包一样。
奎转动了他那黄澄澄的瞳孔看着多恩，片刻后他给出了回答。
“进入噩梦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只知道两种，一种是你和这个梦原本所属的神明极不对付，就好像一位滴酒不沾，持戒多年的僧侣，如果没有准备贸然的翻开神谱，就很有可能被酒神这一类执掌“放纵玩乐”的神明记恨，从而拖入噩梦中。”
他转过脸去，细长的五指抚摸着神谱的封面，好像是记起了什么。
“第二种就是…你是这位神明敌对神明的神启者，信徒会被放过，但是神启者不会，这种例子实在太多…教会曾经有实验，敌对神明的神启者甚至只要目视特定的篇章便会被那个神明拖入噩梦中。”
“不是，这样的教会还能叫教会吗？”那个轻蔑的声音笑得更大声了“能做出这种实验，真是佩服他们不要脸的精神。”
旁边有人肘了他一下，“哎呀，问就是异教徒嘛，现在上台的那三家教会就是这样的，反正我们不是神启者，对这种事情看看就好，你说怎么可能有神启者放着王位不坐来这里厮杀呢？”
“就算有也早就滚到上面的军团去了！”轻蔑的声音不屑的回道，顿时空气中充满了欢声大笑。
…
思绪收回，多恩再度打量着这个他只是闻名而未曾真正接触过的“噩梦”。
并没有预想中的黑暗，也没有什么恐怖的情形，他醒来时所见到的只有灰色的天花板，和周围冰冷的一块块石板。
一栋石屋，不过并非完全密封，在多恩打不开的石门上，有正正方方的小格子，刚好让他把拳头伸出去，而在门对面的墙壁上也有同样的小格子，多恩跳起来看了两眼，外面是夜晚，在月色的笼罩下是无尽的荒原，蔓延到地平线的另一边。
“好亮的月亮。”多恩感叹道。
此刻他才终于有时间去留意在石屋内的另外两名女性，令他诧异的是，躺在地上尚且昏迷未醒的竟然不是预想中的玛莱尔和吸血鬼，而是吸血鬼和另一位未曾谋面的女性。
此刻两人正互相拥抱着昏倒在石板上，他蹲下来拨开吸血鬼玫红色的头发，凝视着另一位女性的容颜，金发，端正的容颜，比哥布林更纤细且优美的耳朵。
视线下移，确认贫瘠的平原还有平平无奇的教士服后，多恩下定了结论，是精灵。
或许是因为多恩的拨动，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精灵与吸血鬼口中双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显然是要醒来了。
多恩站起身来，最后确认了石门确实推不开后，靠在墙角等待着精灵与吸血鬼的醒来。
在多恩都不忍心的别过脸去的一阵长吁短叹后，最先醒来的吸血鬼总算是发现这里不是自己家的卧铺，她立马开始试图拍醒自己怀抱里的精灵。
“够啦，伊西斯，我已经醒啦。”柔和的声音制止了吸血鬼还在跃跃欲试的双手，随后碧绿色的眼瞳看向了角落的多恩。
“您是…多恩·布里夫？”
“是我。”多恩点了点头，然后走前几步。“抱歉，这位精灵小姐，事态紧急，能冒昧的询问一下您的信仰吗？”
“我是罗塔，罗塔·古斯塔夫，信仰的话…我目前是信仰正神——【恩赐女士】。”
“原来如此，您并非原生精灵吗？”
“是的，我本人是在赫斯特堡出生长大的，所以并没有传承太多精灵的文化…您从我的姓氏上也能看出来吧？”
多恩点点头不置可否，只是此时在一旁眼巴巴期盼许久的吸血鬼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呢我呢？”
她眨巴着赤红的双眸，牢牢盯着多恩，似乎是等待他来搭话询问信仰。
“戈夫多琳，如果你很闲的话就现在从门口那个小窗钻出去给我们开门。”
哥布林连正眼都没给。
“怎么这样！！！你搬新家我第一时间过来找你你都不慰问我一下！”
“你以为是拜托谁我们才会在这里啊？！”
“所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啦！原谅我好吗？好吗好吗？”
“啧，麻烦的吸血种…”
哥布林挣脱开牢牢抱着自己的吸血鬼，丝毫不在意自己踩脏了她玫红色的长发，只是郑重的看着似乎还在状态外的精灵小姐。
“罗塔女士，非常抱歉，在您和这个废物吸血种拜访之时，我正在接受我家女仆玛莱尔的神学授课，但是因为某个蠢货吸血种天才般的不小心导致伟大者们的美梦失控，变成了如今的噩梦，如今我们需要共同携手努力渡过难关，如有冒犯到…”
精灵怯生生的举起了手。
“噩梦…是什么？”
“是神谱中用梦境还原的伟大者事迹遭受干扰的变体，十分凶险，我目前只知道两个诱因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多恩将从百夫长那里听来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第一个诱因基本可以排除，在旧神远去的时代神祇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来整我们一把，至于第二个诱因…我现在和我的女仆失散，因此并不能知道她挑选的神明是哪位，只能确定这位邪神并不与我们哥布林信仰的旧神【搏斗之主】，以及我的女仆所信仰的【替难的教育家】二位敌对。”
“但是恰好与我的信仰【恩赐女士】还有伊西斯的信仰【刻度公爵】敌对对吗？”
“不，我目前只考虑与【刻度公爵】敌对，因为这个吸血种尽管不靠谱，但是神启者的身份是实打实的，而【恩赐女士】的神启者据我所知都应该是人类，并且祂所敌对的神明在我有限的神学知识中恰好与我前面提出的条件相悖。”
“没错没错，我很有用哦！”玫红色的脑袋又一次被哥布林用巨力摁下。
“因此我想麻烦您，罗塔女士，请你以您的神学造诣来选定这个范围里的神明，到时候我们方便以此为基础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和推断这位神明的噩梦是什么类型。”
为您方便，柔弱的精灵少女非常自然的用精灵语说出了这句俗语表示同意，然后便开始尝试施法。
“哎，这里可以施法吗？”吸血鬼漂亮的脸颊直接挤进了精灵和哥布林之间。
“你个…蠢蛋…这种东西都不会试吗？”多恩咬牙切齿的把她即将亲上来的嘴唇挡开。“我都看出来了，她这是在使用类似老调重弹之类的法术，开始回忆自己记住的神祇们。”
不消片刻，罗塔停止了施法，她抚平弄皱的深灰色教士袍，简单易懂的将得到的答案告诉了多恩。
“两名，从正神记载的典籍上来看，符合你的条件的邪神只有两名，一名是【木偶大魔】，一名是【悖论鸣笛】。”
“这两位吗…不好意思请您搭把手。”
多恩思考了一会后对罗塔提出了请求
“哎？搭把手是指…”
“啊，就是麻烦您把我抱起来，我想要再看看窗外的风景。”
虽然不解，但是罗塔还是把多恩举了起来，方便他观察窗外的景象。
“【木偶大魔】…是不是被【月面蝶光】这位古神打退过？”
“不止，其实也有传闻是说他被好几个权柄为月的神祇联合击退的。”
“那么就是它了。”多恩主动从双手的环抱中跳了出来。“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您回想一下这位神祇的资料了，我希望和我所持的情报做对比。”
罗塔点了点头，继续施法。
而寂静的场面没维持多久————几乎是很快，石门就发出啪嗒一声，轰然没入地下的机关中。
伊西斯·戈夫多琳，这个女吸血鬼站在大门前，笑脸盈盈的看着多恩。
“我出来把这门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