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感到无法直视这个世界。她害怕抬头,以至于余光瞥见空无一人的,身边的座位。
她知道林乐说她自己抑郁了,只是在闲聊的时候,自己提了一下“你怎么没什么精神”,她回道“哎呀,被看出来了?”。可是她能对此作出什么反应?月倾只是假装像听了个玩笑一样,把林乐抱在怀里,说上几句玩笑般的安慰。至于怀里的阴郁,她能解决什么呢?
月倾只是有些茫然地重新立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她还是班长,于是她和星见去找班主任要月考成绩了。
月倾和星见去拿月考试卷,是在不知不觉间形成的组合。本来一开始是只有月倾的,作为班长的她被赋予了这个职责。然而试卷和答题卡逐渐越来越多,一个人拿起来麻烦,于是一旁请教数学老师问题的星见就被叫了过去。以后就变成他们两个一起去拿了。
星见和月倾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星见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月倾,感到那份阴郁像病症一样,几乎传染到自己了。他叹了口气,问到:“啊啊,她,呃,林乐她......”
星见和林乐坐过一学期的同桌,所以他认为自己也有提出这个话题的立场。然而话说到一半,星见就开始后悔和迟疑了。他该怎么阐述这个问题呢?抑郁,自X,是这方天地的禁词。至于月倾,自己只是在学习上和她多有交流,她的内心自己也并不熟悉。
星见只能尽可能以含糊,模棱两可,令人困惑的方式谈吐字词,试图以此消融些距离感。最后用自己一如既往的,无法言语的沉默来结尾。
月倾被这么问到,就好像她必须要回答一般。她勉强笑了笑,对星见说:“是啊,令人...令人惋惜。”然后她又像是忽然想起来,补充道:“真不知道为什么啊。”
两人来到了班主任的座位前,老师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对着电脑打些什么。“老师,我们来拿试卷了。”
班主任撇了下头,说:“嗯,你们来了。”然后又操作了几下,把月考成绩在电脑上打开来,之后从脚边一个堆满袋子和纸张的箱子里拿出了我们的月考试卷。
“嗯...你们俩考得都很好,月倾班级第一,星见班级第二。月倾,你所有科目都比较平均,没什么短板,好好加油吧;星见,你这次数学拿了满分。听说最后一题那些实验班的学生都没怎么做出来,很好。但是你的英语要加油啊,你别的科目都很好,就英语怎么这么差?”
星见瞟了下成绩,有些讪讪地笑着,还挠了挠头:“这...我背书实在不行。”“那你语文也不差啊。”“只是不差了,默写我就拿了一分——”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老师又嘱咐了几句,还说让我们好好调整自己,学习压力太大找老师和家长倾诉倾诉。然后我们赶忙抱着卷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和一间间教室里老师的讲课声中回到了教室。
星见单手单腿地抱着试卷,礼貌地敲了敲门,二人喊了“报道”之后进了教室。在教室后面的桌子上放下卷子,月倾回到了只有自己的双人课桌,星见坐回了爱娴边上。
“嗯嗯,你考得怎么样?”爱娴问道。
“第二。英语还是拉了。”
“嘛,英语的话,看看英文电影视频,能好些吧?”极短的默然。“我成绩呢?”
“嗯,中间吧,你英语过三位数了,应该是成绩最高的。”
“是哦,是这样的。”
爱娴稍显灰心,然而知道英语考得很好她又开心起来了。
“我还看你语文也——”
“下面那两个,别讲话了,好好听课。”
被老师点名了。
二人立刻端正坐好。不过爱娴还是趁老师回头的时候给星见竖了个大拇指:“你蛮厉害啊!”
“爱娴!”
粉笔飞了过来,砸到了后边无辜的观众。
等到下课,爱娴有时候会离开座位找她的朋友聊天,有时候会有些大咧咧地翘着椅子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一前一后的样子,星见有时候会想,她是不是有外国血统?
不过星见并没有问的兴致。虽然有一点点的好奇,但有些问题一旦问出来或是确认答案,便会拉开人与人的距离。
星见的朋友,命铃和水渥一般会来到他身前或身后的座位来和他聊动画。如果命铃要睡觉,那就只有水渥会过来。不过如果命铃连着三四个课间都在睡觉,那星见和水渥也会到他的位置上找他。
月倾会和那些女性朋友聊些女生话题。至于叶藏,他会和男性朋友聊些有的没的。
当然,在考试之后,等老师通报完成绩,大概把卷子讲完,也会出现如下情景:休息时,月倾、叶藏、命铃、星见、爱娴等会聚到一起,一起讨论些成绩,讨论些题目。
月倾是全科优秀,不过没有很明显的特长;叶藏语文很好,也喜欢找人说话;命铃则总是数理化的前几。爱娴英语最好,星见则是英语苦手,特长数学,其他科目也都名列前茅。
然后,水渥也会来和星见问些比较基础的问题。
比方,可能是星见去找月倾,问些详细的成绩,然后月倾会和星见问些困难的数学问题,星见则会先试图讲解,遇到一时间不太好说明的地方就把月倾拉倒自己座位上,拿出自己的试卷给月倾参考。然后拿起试卷,思考的月倾会很显眼,叶藏会自己凑过来,展示自己语文作文又拿了众人难以企及的分数,于是大家都佩服一下。命铃如果醒着,那么他会一如既往地过来,然后解答众人对物化这两门新课程的不解。爱娴可能一开始就在,也可能和朋友聊天完以后扒开人群回到座位上,然后开始就成绩谈笑几句,活跃气氛,偶尔指点些月倾英语上的小问题。水渥,如果水渥不来的话,星见会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并讲解些,虽然总会被他提出的太过基础,且偶有重复的问题感到无可奈何。
不过,今天明显不一样。
月倾坐在座位上,边上有几个平时聊天的女生,虽然谈笑着,但她平日下课总是站起来活动活动;星见一如既往地坐在位置上,爱娴也坐在这,两人陷入了有一点点尴尬的沉默;叶藏不在教室里,不知道去搞什么;命铃趴在桌子上睡觉;水渥颓废地坐在座位上,桌子上放着成绩不堪一看的试卷。
那么,林乐呢?
也许她会在众人讨论题目的时候挤进来安静地听,也许她会在月倾也在的圈子里欢声笑语,也许她会在星见和叶藏查作业的时候来求一本写好的作业,也许她会在下午的时候把还趴在桌子上的命铃一点点晃醒并告诉她“这样对腰不好哦”,也许她不怎么和水渥有什么接触,但也从未以负面的眼神去看待他。
谁都没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
在课业越加繁重,归家一学期比一学期晚的,对学习注重到有些痴狂的世界里,我们可以怎么办?对于我们又将逐渐接近的,令人不安的社会,我们又应该怎么办?对于这越加难以填塞知识的,为四散逻辑所不适的脑袋,我们又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