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盏芒听说过一个关于征兵的理论。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是没有机会被招进军队的。而如果军队连普通人都招，说明情势已经十分恶劣了。”
他现在就是这个想法。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任务，怎么可能调动他这样的无名小卒呢？他自觉也就比普通的治安队员强上那么一点，算上能力的话。
三人来到了属于朱团长的那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朱团长的声音：“直接进来。”
朱团长站在那张木桌后面，严肃的视线扫过他们三人：“半个月前，有一支来自‘水晶意识教’的僧侣队伍从新北城出发，前往北面的第八研究院遗迹，声称要参拜‘菩提’入灭之地，至今未归。”
这事陆盏芒倒是有印象，当时普渡禅师还和那位大和尚聊了几句。
朱团长继续说：“我们的情报员估算了他们携带的补给，他们早在三天前就应该回来了。
“而就在刚刚，我们派出的巡视小队传回消息，他们在北方冰原里发现了一个无心者，穿着僧袍的无心者。”
“什么？！”
发出这声惊呼的是普渡禅师。
“已经有一年没出现过‘无心病’病例了。”朱团长语气凝重，“现在新北城初建不久，人手有限，我需要留在这里防止意外。你们三个，就是整座新北城能调动的所有觉醒者了。我命令你们前往第八院废墟，调查无心病的来源，以及那些僧侣的行踪。”
“是！保证完成任务！”两位教官很大声地喊。陆盏芒慢了一拍才跟着喊出一声“是”。
他其实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团长，要带着这孩子一起吗？”王教官瞥了陆盏芒一眼，“我可不想照顾拖油瓶。”
朱团长沉吟了一下，看向陆盏芒：“你的想法呢？”
“去！”芒在心里很大声地喊。
盏挺胸立正：“为了全人类！”
…………
“你这孩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王教官开着吉普车，没好气地说。副驾驶上瞭望周围的林教官笑着调侃：“小盏也是战士，年轻的战士渴望建立功勋～”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别担心，不会有事情的。一个被核弹炸平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危险可大了去了。后座的陆盏芒腹诽道。
“无心者”是被执岁吃掉意识的人类，可是执岁们早该死绝了！冰原上的无心者又是从何而来？
盏都不敢多想。
“如果有执岁复苏了的话，那我们必须要去。普渡禅师可能是这里的最强者了。”芒在心里小声说。
虽然陆盏芒至今都没搞清楚普渡禅师是怎样的存在，但至少他可以确定这个假和尚总是在自己身边活动。陆盏芒相信普渡禅师会对调查无心病很有兴趣。
陆盏芒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普渡禅师：“你说，会不会真的有执岁复苏了？”
普渡禅师面色平静：“我也不知道。”
陆盏芒低头摆弄着他的小音箱。过了一会，突然听到普渡禅师说：“我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他们第二次。”
斩钉截铁。
“好消息是这半个月没下雪，我们应该可以追踪着那些僧侣的脚印找到他们。”
林教官这样说道。
“看来不需要那么麻烦。”驾驶座上的王教官冷笑了一声，“十点钟方向！”
陆盏芒顺着指令看过去，发现了一个似人非人的奇怪生物。它佝偻着背，大张着嘴，像一只猿猴一样在雪地上跑动着。
“无心者。”林教官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
这就是无心者？陆盏芒观察着那个生物。确实，它的手脚比例是人类的比例没错。它的头光秃秃的，身上还披着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灰色僧袍。
“确实是那些和尚的人。”陆盏芒大声说。王教官按下车窗，抬起左手对着它开了三枪。
第三发子弹让那个无心者身上绽放出了一朵血花。
“老王，不错嘛，才三发就上靶了。”林教官调笑着。
王教官冷哼一声：“行了，知道你枪枪爆头。我看咱们只要追着这些无心者的痕迹就可以了。”
陆盏芒看着雪地中那个如同野兽一样挣扎的身影，心里有点堵得慌。
“这就是无心者。”普渡禅师的语气很严肃，“被吞噬了意识，只剩下本能的人类。”
这样的死法，毫无尊严可言，陆盏芒想。
两位教官倒是完全没有关注他这点心理活动。无心病消失也只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正常来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理应早就见识过无心者的死状了。
这只是一个无心者而已。在一年以前，这种“病症”会在全世界内无规律地出现，经常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亲人已经变成了双目赤红，如同恶鬼的人形怪物。
“当时，就是为了消除无心病，我们才加入了旧世界毁灭调查小组。”普渡禅师眼中有些怀念。
消除无心病啊……陆盏芒钦佩地看着他。以人类的力量，试图对抗这种大规模的，如同自然灾害一样不可预知的病症，无疑是一种壮举。
虽然这种行为在陆盏芒看来无异于挑战风车，但面对灾难总比逃避现实或者寄希望于神明要好。
“那禅师你真是个勇敢的人。”陆盏芒说。
普渡禅师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我吗？陆盏芒愣了下。我哪里勇敢了？你该不会是笑话我身为一个小兵却敢来调查无心者的事情吧？
想想普渡禅师也不像是这种人，他便作罢了。
…………
第八院废墟的天空阴沉沉的。
吉普车停在废墟边缘，三人站在高处，眺望着那座已成废墟的城市。
“确实有无心者在活动。”林教官（陆盏芒至今仍不知道她的全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同样是灰色僧袍，光头，应该就是那些僧侣。”
王教官绷着一张脸：“这些和尚正好倒霉，撞上了废墟里发生异变，都变成无心者了？”
“我们的巡视组每周会派出一次，一周以前这边还毫无异变，他们一来就出事了。”林教官摇头，“未免太巧了。”
陆盏芒刚想说话，却看到普渡禅师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也不要动。”
陆盏芒吓了一跳。有敌人？
普渡禅师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不知不觉间，这个假和尚已经完全获得了陆盏芒的信任。所以他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听着周遭的动静。
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两位教官不停的争论声。
“想那么多干嘛，开车进城看看不就好了？跟着那些无心者，找到问题的关键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送死你可以自己去！那些和尚都变成无心者了，你想赌一赌自己的命？”
“那又如何？绝对不能让这东西威胁到新北城！万一‘污染区’会逐渐壮大怎么办？万一它会自己朝着人多的地方移动怎么办？新北城可足有两三万人！”
“你自己死了就能拦住它？老娘不怕死，但是得死得有价值！”
两位教官寸步不让地对视着。过了一会，还是王教官服了软：“那你说，怎么办？”
林教官早有想法：“原路返回，报告朱团长，封锁这里，向平南请求帮助。”
平南是救世军总部所在。
王教官点头：“只能这样了。”
二人没再耽搁，转身上车，全速沿着原路开了回去。
留下陆盏芒一个人看着吉普车的尾气发呆。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陆盏芒紧了紧身上的制服。你们怎么把我给忘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