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渐渐远去，陆盏芒傻傻地看着吉普车的影子，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就忽略掉了啊！
普渡禅师走到他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用能力让他们先回去了。这里的问题不是他们两个能解决的。”
“所以我可以解决是吗！”陆盏芒气得跳脚。
普渡禅师注视着他：“我可以。而且整座新北城，很可能只有我可以。”
陆盏芒沉默下来。
他并非不能接受这件事。他选择参加这次任务，本来就是抱着把普渡禅师拉下水的想法。
只是，突然失去了两位前辈的帮助，只剩下自己一个新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盏芒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
“有。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等待救世军的大部队来支援。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普渡禅师坦诚地说。
刚刚两位教官争论的声音还在耳边：“万一‘污染区’会逐渐壮大怎么办？万一它会自己朝着人多的地方移动怎么办？新北城可足有两三万人！”
陆盏芒犹豫了。
保全自己很重要。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这个世界的人死多少无所谓吧？把他们当成npc不就好了？反正他们甚至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确实有点害怕，他不想变成那些和尚一样的，失去理性的野兽。
可是……
芒在心里小声说：“他们也是人啊。”
并非npc。新北城的人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烦恼。会苦恼自己的生意不好，会因为不公平而愤怒，会憧憬着未来。
盏摇了摇头，随即坦然地注视着普渡禅师的眼睛：“你都说我勇敢了，我要是不去的话，岂不是会让你失望？”
“不会。”普渡禅师很认真地摇摇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
“婆婆妈妈的！”盏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出发！”
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陆盏芒有点自暴自弃地想。
…………
徒步穿越城市废墟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道路被毁，楼宇摇摇欲坠的城市里穿行，总要面对诸如道路开裂、障碍堵路，亦或者是隐藏在积雪下的深坑。
但好在有普渡禅师。这个神神秘秘的假和尚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吹散积雪，探知前路，甚至隔空把陆盏芒从坑里提出来——陆盏芒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随时警惕你自身的状态。”普渡禅师一边观察着前方路面的痕迹一边对陆盏芒说，“如果有幻觉或者头痛，立刻告诉我。”
你自己不算幻觉吗？陆盏芒心里吐槽。
二人追随着那群僧人留下的痕迹，渐渐深入了城市。一大群人步行走过的痕迹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这段时间恰好没有下雪。这段路也并不一直难走，毕竟那些僧人也是徒步走过去的，肯定也避开了很多难以越过的障碍。
从周围的地形来看，这些僧侣前进的方向应该正是核爆的中心……陆盏芒一边观察一边想。
“左前方有无心者。”普渡禅师突然说。陆盏芒连忙掏出手枪。
一个像猩猩一样趴在地上的无心者正朝着他们跑过来。陆盏芒举起手枪指向它，犹豫了一瞬间以后开枪了。
雪地中绽放开一朵赤红的花。
陆盏芒放下手枪，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已经接受了半个月的训练，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射杀活物。
而且这个活物曾经是个人。
“不舒服吗？”普渡禅师看着他。
陆盏芒点点头：“有一点。”
“变成无心者以后，人就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普渡禅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有更多人变成这样，就赶快继续前进。”
“我知道了……唔！”陆盏芒突然感觉大脑一阵抽痛。
这疼痛感一闪而逝。普渡禅师的表情愈发严肃：“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你刚刚的头疼是意识正在被抽取的征兆。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至少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陆盏芒笑得有些勉强。
普渡禅师动作轻盈地爬到高处：“我们前进的方向正好是核爆的中心点……也正是执岁们死去的地方。”
“可是我们上一次也路过了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啊。”陆盏芒说的上一次指的是他跟着巡逻队穿过废墟中心的时候。
普渡禅师跳了下来：“看来这些和尚确实做了什么……走吧。”
二人脚下的地面渐渐显露出熔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状态，这是当初那枚核弹留下的痕迹。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毁灭过后的模样。曾经这里也许有钢筋水泥的森林，有行人和车辆，但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残痕：像是表面熔化的小小“山丘”，地上隐约可见的金属残留，或者原本深埋地下现在却暴露出来的半熔化的承重柱。
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洞口，一个无心者正从中钻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普渡禅师一马当先，朝那个洞口冲过去。陆盏芒举枪击倒了那个无心者，随即紧跟着普渡禅师上前。
“这个形状……是电梯井？”陆盏芒低头看向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普渡禅师点点头：“那些无心者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那些失踪的和尚也应该就在下面。”
陆盏芒犯了难：“可是我们该怎么下去？”
一点阳光从洞口照进去，照亮了光秃秃的内壁。根本无处借力啊。
普渡禅师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我想到一个经典的镜头。”
陆盏芒惊悚地回头：“你……”
“you jump，i jump！！”
普渡禅师一脚把陆盏芒踢了下去，然后自己也纵身一跃。
“……”陆盏芒真的很想大呼救命，但他很害怕会惊动到洞里的敌人。
“放心，我们会平安落地的，摔不死的。”普渡禅师好言宽慰。
我谢谢你！
陆盏芒确实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托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大风天在户外走路被风吹动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平息下自己的心跳，便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还好……确实……没死……”他费力地爬起来。感觉就和从床上滚落下来差不多。
隐隐约约的光从头顶照进来。电梯井的门打开着，门的另一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好在治安队配发的装备里有手电筒。陆盏芒在背包里翻了翻，用那根足有三指粗细的手电筒照亮了黑暗。
电梯口正对着一条走廊，走廊的地板和墙面呈现出一种燃烧过后的质感。陆盏芒一时间不知道该往那边走：“禅师？”
普渡禅师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过了一会，他伸手指向走廊的一端：“走。”
陆盏芒用手电开路，跟着普渡禅师的指引走过去。
走廊的两侧有很多融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玻璃状物质，在两边化成了整整齐齐的平行线，看起来像是某种隔断在核爆的高温后剩下的物质。即使这里已经是地下，核聚变的威力还是穿过了厚厚的土石造成了如此的破坏。借着手电筒的光亮，陆盏芒透过那些被融穿的玻璃窗看到了许多像是被高温融毁了的仪器一样的东西。
“这里，看起来像是某种，研究设施？”陆盏芒有些疑问，但普渡禅师只是迅速地前进着。
突然，一个黑影闪了出来，猛地朝着陆盏芒扑了过去。陆盏芒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巨力推倒在地，鼻端全是鲜血的腥味。随即一张猩红的嘴巴朝着他咬了过来。
陆盏芒吓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将那怪物推开。那怪物却毫不示弱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有枪……陆盏芒来不及多思考，拔出手枪，顶着它的腰腹部扣动了扳机。
“砰！”
掐住陆盏芒脖子的力量变弱了。他用力一挣一蹬，将那东西踢开。
手电筒在地上滚动着，照亮了一张狰狞的脸。人形的怪物在地上蜷缩起来，鲜血染红了它身上的灰色僧袍。
是一个无心者……陆盏芒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用手枪指着它光溜溜的脑袋，开了两枪。
鲜红和乳白迸开，染红了它背后一大片墙面。陆盏芒扭过头去，不敢多看这副惨状。
无心者的挣扎停止了。陆盏芒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到墙角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没事，你已经安全了。”普渡禅师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虽然有点狼狈，但还是活下来了。你在你的世界应该还是个学生？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了。”
你刚刚怎么不帮我？陆盏芒想这样问，但想想自己刚刚接受完半个月训练还弄得这么惊险，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我觉得我会做上很久的噩梦……”他苦笑着。
普渡禅师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不会的。你是个勇敢的人，就算梦到了今天的事情，你也能够轻易战胜它。”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陆盏芒的心跳很快平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