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同学们再见。”
芒伸了个懒腰。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正午时分，窗外阳光正好，校门口聚集了一小撮来接人的家长。余星依伸出手，用力搓了搓芒的头发。
“下午见。”感觉到芒缩了缩头，她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芒胡乱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怎么会这样呢……记忆里的余星依明明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啊。芒一边跟着人流走下楼一边想着。好在她和自己不同路，不然非要被她欺负一路不可。
十月的天气早已转凉，路边的行道树已经开始变得金黄。阳光晒在脸上暖暖的，芒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啪。
一点凉意落在她手背上。芒疑惑地抬起手，看到上面有一滴水痕。
嗯？现在应该是晴天吧？她抬起头，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天空晴朗，一小片乌云飘在天上。哪有要下雨的意思？
芒挠挠头。还是早点回家吧，午睡时间可是很珍贵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表上的，那因为阳光而不太显眼的微微红色。
…………
下课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地走出教学楼。他们中的大部分朝着校门涌出去，另一部分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奔跑起来。
“不知道今天中午有什么菜……”“希望我们去得还不算晚……”学生们一边笑闹着一边冲向食堂。
在这其中，一个背着吉他的身影格外显眼。她梳着刚到耳朵的短发，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头微微低着，步伐也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急迫。走着走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到了一个教师打扮的女性朝她走了过来。
“温老师。”背着吉他的女生很有礼貌地问好。
温启竹拍了拍女生的肩膀：“一起吃饭吧。”
女生没什么表情：“好的。”
二人去窗口买完午餐，找了个位置坐下。温启竹转头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学生，又看了看对面刚刚放下吉他的女生：“林雨桐，你应该多交些朋友的。”
她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不乏了解，知道后者总是独来独往，在班级中几乎没有朋友。再加上林雨桐身上永远是湿漉漉的，别人也不太愿意接近她。
林雨桐微微摇头：“没必要。我这样的人，没准哪天就死了。”她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在讨论无关之人的死活。
“不会的。你看我，不是也好好活到了现在吗？”温启竹宽慰她。
吉他少女叹了口气：“温老师，你可以不用安慰我的。”
“不是安慰。”女教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十五岁的时候接触到碎片被‘舵手’救下来，直到二十一岁的时候才成功通过迷境。你才多大，你的时间长着呢。”
林雨桐无奈地笑笑：“老师，被‘舵手’救下来的人里，成功得到碎片认可的人一共也不超过五个。”
温老师一时无言。女孩却放下了餐具，打开了吉他包。
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她便弹奏起来，完全无视了周围的吵吵嚷嚷。
她弹的是一首几年前很火的歌。声音不大，只有附近的几个学生朝她投过好奇的目光。温老师看着她，直到她弹完那首曲子才开口：“你的‘症状’又变严重了？”
林雨桐点点头：“下次……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你怎么不说？！”温老师气急，“‘舵手’知道这件事吗？！”
女生摇摇头，语气平淡：“我不想再麻烦大家了。就这样死掉，或者被遴选者教团猎杀……随便了，我不在乎。”
温老师急得伸手握住了林雨桐的肩膀：“那怎么行！你想想你的家……”
她卡壳了。
林雨桐父母双亡，唯一的家人是小她三岁的妹妹林雨柳。柳和她一起被卷入异世界，却再也没能回来。
所以就算林雨桐死了，也没有家人会伤心。至于朋友，她刻意疏远了所有人，也许就是因为不愿意让无关的人为她担心吧。
女孩收好吉他，端起餐盘走了，只留下温启竹一个人对着空气叹息。
午休的两个小时，对在学校住宿的林雨桐来说很长。她背着吉他来到操场，靠在一棵大树上，继续弹奏起那首歌。
啪嗒，啪嗒……
雨点落在树叶上，飞溅起细碎的水珠。林雨桐闭着眼，指尖在吉他弦上翻飞。
午间的操场很安静。除了吃完饭陆陆续续回宿舍睡觉的学生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学生们的说笑声在空旷的操场上传出很远，却没有一个人被她的吉他声吸引过来。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只有一小朵乌云在她头顶执着地下着雨。林雨桐孤单地靠在树上，孤单地弹奏着。
…………
芒讨厌上课，尤其是下午前两节。这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之一。
身边的余星依在认真地记笔记。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在睡着和清醒之间挣扎。
挣扎……
……
“陆盏芒！”
芒全身一激灵，抬起头来，正对上老师不满的眼神：“浓硫酸使铁质容器钝化体现了什么性质？”
旁边的余星依暗叫不好。她悄悄抬头看向同桌，只见他愣愣地看着黑板，一言不发，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余星依有心想小声提醒他，但奈何这门化学课刚好是她的短板，她自己也记不清那些五花八门的化学性质。
“强氧化性。”盏回答道。芒这家伙，已经困到快要失去意识了却突然被点名，现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还得他出马。
老师有点惊讶地继续发问：“浓硫酸使纸张碳化体现了？”
“脱水性。”
“好，你坐下吧。”虽然未能问住打瞌睡的学生，老师也没再纠缠。高中生很忙，高中教师也一样。
余星依惊喜地抓住同桌的手臂：“你好厉害，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并稍微用力抽出了手臂：“还好。你干嘛要抓我的手？”
他不一样了。
余星依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他的眼睛颜色好像变深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柔和羞怯，对自己的接近也没有感到不安。
就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样。余星依莫名有些惊恐：“你……”
盏很快意识到了余星依的异常。他回忆着芒和余星依交流的细节。
芒的话，这种时候应该会说“对不起，我的手有点不舒服”吧。盏想象着芒紧张不安的神态，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模仿出来。
“我没事……有点没睡醒。”盏简单解释了一句，便专注地盯着黑板。芒已经累坏了，盏决定替她直到下课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