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如墨，点缀着无尽的寂静。边境星球“灰泽七号”的天空蒙着一层铅灰，仿佛宇宙的叹息凝结成了云雾。竹一站在废弃观测塔的顶端，目光穿过稀薄的大气，凝视着远方的星海。他的黑发被微风拂动，眼眸深邃如无底的虚空，仿佛能吞噬光线，却藏着某种未被点燃的微光。十七岁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刻，他的意识正被遥远的仪器捕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琴弦，发出低鸣。
量子风暴刚平息，废墟般的地表上，裂缝中残留着幽蓝色的能量余韵。竹一从风暴中幸存的奇迹引起了“意识研究所”的注意。一支由量子生物学家楚星函带领的科研小队，乘坐悬浮艇降落在边境废墟。竹一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测站外，远远看着那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影。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是在执行一场早已排练无数次的仪式。他并不抗拒被带走——在这个荒凉的星球上，孤儿的身份让他早已习惯了被动的命运。
“你就是竹一？”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楚星函摘下防护面罩，露出一张清秀而坚定的脸庞。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却不失温暖，仿佛在试图穿过竹一的沉默，直达他的内心。“是。”竹一的回答简短，语气疏离。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向远处的地平线。楚星函微微一笑，没有被他的冷淡吓退。“我是楚星函，意识研究所的首席量子生物学家。我们检测到你的脑波在风暴中产生了异常波动……可以说是奇迹。你愿意配合我们做一些测试吗？”
竹一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仿佛在风暴中被某种力量重塑，隐隐透出金属般的光泽。他知道，这双手在风暴中曾短暂地“触碰”过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一种超越现实的频率。“测试？”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会改变什么吗？”楚星函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或许会改变你的命运。”竹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笑意。“命运？那是什么？”
临时观测站内，竹一被安置在一张悬浮座椅上，四周环绕着复杂的量子扫描仪。仪器发出低频的嗡鸣，像是宇宙深处的低语。楚星函站在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界面上飞快操作，屏幕上跳跃着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放松，竹一。”她的声音从对讲系统中传来，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只需要采样你的意识波动，不会伤害你。”竹一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沉入平静。然而，他的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风暴中的画面：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幽蓝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出，他的意识仿佛被拉扯进一个无尽的漩涡。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共鸣——像是无数声音在同时低语，却又听不清任何一句。
“检测到异常频率！”一名研究员突然喊道，语气中带着惊诧，“他的脑波……正在与某种外部信号同步！”楚星函皱起眉头，迅速调出数据图谱。屏幕上，竹一的脑波曲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规律：它不再是普通的神经信号，而像是一段加密的量子代码，不断与某个未知的源点产生纠缠。“不可能……”楚星函低声喃喃，“这种频率……像是高维文明的残留信号。”她转头看向竹一，目光复杂。座椅上的少年依然闭着眼睛，面容平静，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然而，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试图抓住某种稍纵即逝的记忆。
“继续采样。”楚星函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无论是什么，我们必须弄清楚。”采样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竹一的意识被仪器一遍遍扫描，仿佛被剥离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又重新拼接。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每当仪器触及他的意识深处，他都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拉扯”，像是有人在试图唤醒他沉睡的记忆。“竹一，你感觉到了什么？”楚星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关切。他睁开眼睛，目光平静而深邃。“像是有什么……在看着我。”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微妙。楚星函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点了点头。“你的意识可能触及了‘裂痕频率’——一种理论上存在于多维宇宙交界处的信号。我们从未在活人身上检测到如此清晰的共鸣。”竹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内心却在翻涌：那场风暴，那道裂缝，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共鸣……他真的是普通人类吗？还是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实验的产物？
“楚博士，他的意识强度已经超过安全阈值。”一名研究员低声提醒，“如果继续，可能会有风险。”楚星函犹豫了一瞬，最终按下了暂停键。仪器逐渐停摆，房间内的嗡鸣声也随之消散。她走到竹一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竹一，你很特别。”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但这份特别可能会让你背负很多。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至少在现在。”竹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最终，他低声说道：“我没有选择，不是吗？”
当晚，竹一被安排在观测站的临时宿舍内。房间狭小，只有一扇圆形舷窗，窗外是无尽的星海。他躺在简陋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穿过舷窗，凝视着遥远的星光。他的内心独白如潮水般涌来：我是什么？一个孤儿，一个实验体，还是某种被遗忘的存在？风暴中的那道裂缝，像是在呼唤我，又像是在警告我。楚星函的眼神……她知道些什么？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用冷漠的目光审视我的人，但她也是他们的一员。我该相信她吗？还是说，信任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他的思绪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楚星函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营养液。“睡不着？”她将杯子递给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试探。竹一接过杯子，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感受着微弱的温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楚星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因为我相信，你的存在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不仅仅是灰泽七号，甚至可能是整个星际。”“改变？”竹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那就让我帮你找到答案。”
第二天清晨，竹一被正式通知：他将被带往“赤瞳研究基地”，接受更深入的意识测试。楚星函亲自陪同，乘坐一艘小型跃迁飞船，穿越灰泽七号的稀薄大气，飞向星际深处。飞船的观景窗外，星光如瀑布般流淌。竹一靠在窗边，目光追逐着那些遥远的光点。他的内心不再平静——那股风暴中的共鸣感再次浮现，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在他的意识深处低语。
“楚星函。”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会怎么做？”她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却坚定。“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竹一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的星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飞船在星海中穿行，跃迁引擎的低鸣如心跳般规律。竹一闭上眼睛，意识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风暴中的裂缝。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幽蓝的光芒，听到无数低语在耳边回响。那些声音模糊而遥远，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像是某种早已被遗忘的记忆，正在试图破土而出。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指尖在座椅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楚星函坐在他身旁，静静地观察着他。她的手中握着一块数据板，上面显示着竹一的意识采样结果：一串跳跃的曲线，像是星河的脉动，又像是某种未被破解的密码。她知道，这份数据可能会改变整个星际的命运——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坐在她身旁的少年。他的沉默，他的孤独，他的眼神中那抹藏得极深的温柔，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共鸣。
“竹一。”她轻声开口，打破了飞船内的寂静，“你有没有想过，意识本身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广阔？也许，你感受到的那些共鸣，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召唤。”竹一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召唤？召唤我去哪里？”“我不知道。”楚星函坦诚地摇了摇头，“但我会陪你一起找到答案。”
飞船逐渐接近赤瞳研究基地，远方的星球如一颗暗红的眼瞳，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竹一的目光穿过观景窗，落在那个遥远的星球上。他的内心却在低语：如果这是一场召唤，我会找到它的源头。无论那是什么，无论我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