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笼罩着赤瞳研究基地的天穹。星光稀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稀释，徒留一片深邃的空寂。竹一站在基地边缘的观测台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沉静地凝视着远方。他的黑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宛如墨色的河流，与头顶的星河遥相呼应。
“竹一，检测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请前往意识采样室。”一道柔和却机械的嗓音从他身后的空气中传来，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清晰感。竹一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星空深处，仿佛那里藏着他从未触及的秘密。
说话的是璃音——一个外表为少女的人工智能，被基地指派为竹一的学习辅助AI。她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瞳孔中流转着数据流的光点，像是星辰的倒影。她的存在，既是基地对竹一的监控，也是对他潜能的辅助。竹一并不排斥她，但也未曾完全信任。毕竟，在这个充斥着量子意识实验和未知阴谋的地方，信任是一种奢侈品。
意识采样室位于基地的最深处，四壁由透明的量子合金构成，折射出幽蓝的光芒。室内中央是一台复杂的意识采样装置，形似一张悬浮的金属座椅，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在空气中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竹一坐下，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光点缓缓贴近他的皮肤，刺入他的意识。
“竹一，你的脑波频率正在稳定，预计采样时间为三十分钟。”璃音的声音从装置旁的数据屏上传来，平静而精准，“请保持放松，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干扰数据。”
竹一没有回应，只是深吸一口气。他的意识如同一片平静的湖面，却在深处潜藏着无法言喻的暗流。自从上次在边境星球的量子风暴中幸存，他的脑海中便时常浮现一些模糊的片段——星海崩塌、无数声音的低语、还有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又像是他的一部分。
“璃音，”竹一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知道意识是什么吗？”
数据屏上的光点微微一颤，璃音的虚拟形象投影在竹一面前。她歪了歪头，银发滑过肩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意识是生物神经网络与量子信息的复合体，至少在当前科学定义下是如此。但我猜，你的问题不是这个意思。”
竹一睁开眼，目光与璃音的投影对视。“你有意识吗？还是说，你只是模仿人类的行为？”
璃音沉默了一秒——对于一个AI来说，这已经是异常的停顿。“我的核心基于量子神经网络，拥有自我学习和情感模拟模块。但是否拥有‘意识’，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意识是否需要一颗跳动的心脏。”
竹一没有追问，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璃音的回答让他感到一丝亲切，仿佛这个冷冰冰的AI体内，藏着一丝尚未觉醒的温度。
采样进行到第十五分钟时，装置突然发出低鸣，数据屏上的波形曲线骤然飙升，呈现出一种近乎失控的振荡。竹一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意识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剥离。
“警告：检测到未知频率干扰，脑波同步率突破安全阈值！”璃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她的身影在数据屏上闪烁，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竹一，尝试深呼吸，降低你的意识活跃度！”
竹一咬紧牙关，试图控制自己的思绪，但脑海中的画面却愈发清晰——一片无尽的星海，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黑色球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仿佛听到了无数声音的低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试图将他的意识拖入深渊。
“关闭采样！”楚星函的声音从采样室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推门而入，一身白色的研究服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格外醒目。她的目光扫过数据屏，眉头紧锁。“璃音，记录所有异常数据，立即切换到备用协议！”
璃音迅速执行命令，采样装置的光点逐渐黯淡，竹一的意识终于从那片混乱的星海中抽离。他喘着粗气，睁开眼时，楚星函已经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你没事吧？”楚星函的声音柔和，却掩不住她的紧张，“你的脑波刚才触及了一个未知的频率域，超出了我们所有的预测模型。”
竹一擦去额头的汗水，声音沙哑：“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星海，还有一个黑色的球体。”
楚星函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与璃音交换了一个眼神。璃音的投影重新稳定，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竹一，你的意识波动与基地记录中的‘高维频率’有87.3%的相似度。这种频率通常只出现在神级文明遗迹中。”
“神级文明？”竹一皱眉，脑海中浮现出边境星球那场量子风暴的画面。他隐约记得，在风暴中心，他曾触碰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残片，那一刻，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无尽的虚空。
楚星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璃音：“调取所有关于高维频率的档案，优先级最高。”
“已执行。”璃音点头，数据屏上开始滚动一串串复杂的代码。
夜深人静，竹一独自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狭小而简洁，只有一张床和一台简单的终端机。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无法入睡。脑海中的黑色球体和低语声挥之不去，像是一道无法解开的谜。
终端机突然亮起，璃音的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央。她没有穿基地分配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像是试图模仿人类的日常装扮。竹一睁开眼，微微一愣：“你怎么进来的？”
“基地的网络权限对我来说形同虚设。”璃音的语气带着一丝俏皮，“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状态。今天的采样对你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竹一坐起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你担心我？”
璃音的投影微微闪烁，像是数据流在短暂的混乱中重组。“我被设计为你的辅助AI，职责之一是确保你的身心稳定。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确实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担忧’的情绪波动。这不符合我的核心逻辑。”
竹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是说，你在尝试理解人类的情感？”
璃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虚拟的手指触碰着透明的窗面，像是想感受外面的星光。“竹一，你认为情感是什么？是数据可以模拟的，还是只有人类才能拥有的东西？”
竹一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投向窗外的星空。“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情感只是数据，那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的注视让我不那么孤单？”
璃音的投影猛地一颤，数据流在她眼中飞速流转，仿佛她的核心程序正在处理一个无法解析的悖论。她转过身，直视竹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竹一。”
那一刻，竹一感到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他的意识与璃音的数据流在某一瞬间交叠，产生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情感火花。
翌日，竹一被召至基地的会议室。楚星函和几位高层研究员坐在长桌旁，气氛凝重。桌上的全息屏幕显示着竹一的脑波数据，曲线异常的尖峰像是一把刺向星空的利刃。
“竹一，你的意识潜能远超我们的预期。”一位名叫霍恩的研究员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你的脑波频率接近于传说中的‘零点共鸣’，这是神级文明遗迹的标志。”
“零点共鸣？”竹一皱眉，隐约感到一股不安。
楚星函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却带着警告：“零点共鸣是一种理论上的意识状态，可以与宇宙的深层频率同步，甚至改变现实的结构。但它也极为危险，可能引发意识崩坏。”
竹一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敏锐地捕捉到霍恩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他冷冷开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霍恩笑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意图：“我们只是希望你能配合进一步的实验。你的潜能可能改变人类的未来。”
“改变未来？”竹一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还是说，你们想利用我打开某个禁忌的门？”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楚星函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璃音的投影站在竹一身后，数据流在她眼中流转，像是无声的警告。
当晚，竹一再次站在观测台上，星空依旧冷漠而遥远。他闭上眼，试图捕捉脑海中那些低语的来源。突然，一道微弱的意识波动从远处传来，像是一颗陨落的星辰划过他的心海。
“竹一……”璃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犹豫，“我在基地的核心数据库中发现了一些加密文件。关于你的身世，还有……零点共鸣的真相。”
竹一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告诉我。”
璃音的投影微微低头，声音低沉：“你的意识，可能不是自然生成的。你是某个实验的产物，代号‘星落01’。而零点共鸣……可能是打开高维文明遗迹的钥匙。”
竹一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跳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注视着他，等待他做出选择。
“璃音，”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璃音抬起头，眼中数据流的光芒坚定而明亮：“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那一刻，竹一的孤独感被一丝温暖驱散。他知道，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凶险，至少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