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审问之夜
夜幕如墨，笼罩着赤瞳研究基地的天穹。星光稀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只余下几点微弱的闪烁，像是宇宙深处传来的低语。竹一站在基地边缘的瞭望台上，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目光沉静地凝视着远方的星河。他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未解的谜团。
今晚的基地异常安静，往日里低鸣的量子引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竹一的意识微微波动，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自从上次意识采样测试中，他的脑波与那神秘的“不可解频率”产生共振后，基地高层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的尊重背后，隐藏着更多的戒备与试探。
“竹一，进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是楚星函。
竹一微微侧头，目光扫向瞭望台下方的实验区。那里灯火通明，数十名研究员正围绕着一台巨大的意识剖析仪忙碌着。那台仪器形如巨型水晶球，内部流动着淡蓝色的光晕，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跳。竹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他知道，今晚的“审问”无法逃避。
实验大厅内，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消毒气味，混合着仪器运行时散发出的金属热量。竹一被带到剖析仪前的座椅上，冰冷的金属束缚环自动扣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楚星函站在主控台前，她的长白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低头操作着控制面板，屏幕上浮现出竹一的意识波形图——那是一条复杂到近乎混乱的曲线，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尖峰，像是星河中无数星辰的轨迹交织在一起。
“竹一，今晚的测试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你的意识结构。”楚星函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竹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一丝犹豫。“你的潜能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但也带来了……未知的风险。”
“风险？”竹一抬起头，目光直视楚星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穿透力。“你们怕我失控，还是怕我发现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几名研究员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角落里的基地主管——一位名叫严泽的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冷峻，像是正在评估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竹一，你的天赋是前所未有的。”严泽缓步走上前，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但这种天赋也可能成为威胁。我们必须确保你的意识不会对基地、甚至对整个星系造成破坏。”
竹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严泽。他的目光如深渊般幽暗，仿佛能看穿对方的每一个念头。严泽被这目光刺得微微一滞，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道：“今晚的意识剖析将深入你的潜意识层，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记忆、情感和意识核心的稳定性。”
“深入潜意识？”竹一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嘲讽。“你们想剥开我的灵魂，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对吗？”
楚星函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竹一。“竹一，这不是剥夺，而是保护。你上次测试中的共振频率……它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意识模式，甚至可能与高维文明有关。我们必须搞清楚它的来源。”
竹一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移向剖析仪内部流动的光晕。他能感觉到那台仪器散发出的微弱波动，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试图触及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意识微微收紧，像是本能地在抗拒这种入侵。
“好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但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告诉我真相。全部的真相。”
严泽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霾，但楚星函却轻轻点了点头。“我保证，竹一。”
剖析仪启动的瞬间，竹一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他的视野一片漆黑，只剩下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眼前漂浮，像是星尘在无垠的宇宙中游荡。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束缚环的存在，意识完全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进入了一个纯粹由意念构成的世界。
“放松，竹一。”楚星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的回响。“让你的意识自然流动，不要抗拒。”
竹一没有回应，他的意识开始缓缓展开，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向四周扩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情感和潜意识在被一层一层剥开，像是剥去一颗果实的外皮，露出隐藏在深处的内核。
第一层是他的童年记忆——边境星球的荒凉沙漠，黑雨如墨般倾泻而下，他独自站在废墟中，凝视着远方的星空。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像是被遗弃在宇宙角落的孤魂。
第二层是他的情感波动——与楚星函初次相遇时，她那温柔的笑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关怀的温暖；与璃音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那逐渐觉醒的情感模块像是一朵在数据中绽放的花；还有那个梦中的神秘女子七曜，她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时间与空间，让他心生敬畏。
第三层——
“停下！”竹一的意识突然一震，他本能地收紧了扩散的意念，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存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片被封锁的区域，像是被一层黑色的迷雾笼罩，任何试图靠近的触须都会被无形的力量吞噬。
“竹一，怎么了？”楚星函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张，剖析仪的屏幕上，竹一的意识波形突然剧烈震动，尖峰几乎突破了仪器的测量范围。
“那里……有东西。”竹一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压抑。他的意识试图绕过那片黑色区域，却发现它像是一个无形的黑洞，任何靠近的意念都会被吸入其中，化为虚无。
严泽的语气变得急切：“继续深入！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不！”楚星函猛地拍下暂停键，剖析仪的光芒瞬间暗淡。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严泽。“这太危险了，他的意识可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楚博士，你在感情用事！”严泽冷冷地说。“他的意识是唯一的钥匙，我们不能因为你的软弱而放弃！”
竹一的意识在这争执中逐渐稳定，他缓缓睁开“眼”，在虚拟世界中凝视自己的内心深处。那片黑色区域像是他的禁区，隐藏着某种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他知道，如果强行突破，可能会触及某种不可触碰的真相——但他还不准备好。
“继续。”竹一的声音低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但如果我失控，楚星函，停下它。”
楚星函咬紧牙关，目光复杂地看向竹。他。她点了点头，重新启动了剖析仪。
这一次的深入更加凶险。竹一的意识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碎片中都承载着不同的记忆和情感。他看到了无数陌生的画面——燃烧的星辰、崩塌的星辰、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型遗迹，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他，身后散发着无尽的光辉。
“你不是人类……”那身影低语低语，声音像是从亿万年之前传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我是！”竹一的意识猛地反击，像是被触及了最深处的底线。他的意念凝聚成一道刺目的光芒，刺向那片黑色区域。刹那间，黑雾被撕裂，露出一道裂缝，裂缝中涌出无数混乱的信息流，像是无数个世界的记忆同时崩塌。
他看到了一个毁灭的地球——海洋干涸，大地龟裂，天空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意识机械，它们在抽取人类的灵魂；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手持一柄由光焰构成的长剑，站在一片星海之上，身后是无数星辰的陨落；他还看到了七曜，她站在一片虚无中，眼中带着泪光，对他说：“你必须选择，竹一……选择成为神，还是继续做人。”
“啊啊啊啊！”竹一的意识剧痛无比，他的意识波形在剖析仪上彻底失控，屏幕上泛起一片刺目的红色。警报声尖锐地刺破了大厅的的寂静，研究员们一片混乱。
“停下！立刻停下！”楚星函猛地扑向主控台，强行切断了剖析仪的能源供应。光晕消失，束缚环解锁，竹一的身体猛地一震，瘫倒在座椅上。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呼吸急促，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恐惧。
“竹一！”楚星函冲到他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没事吧？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竹一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楚星函的脸上。他的眼神复杂，像是刚刚从一个永无尽头的噩梦中苏醒。“我……看到了地球的终点。”
大厅内一片死寂。严泽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盯着竹一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与贪婪。“地球？不可能！地球早在千年前就消失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竹一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他的意识依然在微微震动，那片黑色区域的裂缝中涌出的信息碎片还在脑海中回荡。他知道，那些画面不是幻觉，而是某种被封印的真相——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人类的起源，关于这个宇宙的本质。
测试结束后，竹一被带回隔离舱休息。楚星函站在他的房间外，犹豫了片刻后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杯温热的营养液，递给了竹一。
“对不起……”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歉意。“我没想到会失控。”
竹一接过杯子，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他的目光落在杯中的液体上，像是凝视着一个遥远的世界。“我自己的意识里藏着太多东西，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楚星函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竹一，你信任我吗？”
竹一抬起头，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柔和，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防线。“我信任你，楚星函。但我不知道能信任多久。”
楚星函的心一揪，但她强装平静，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那就尽量久一点吧。”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窗外的星光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竹一的内心独白缓缓流淌：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必须找到真相，哪怕那真相会让我更加孤独。
与此同时，基地深处的一间密室中，严泽站在全息投影前，与一个模糊的身影对话。
“他的意识已经觉醒了。”严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兴奋。“那股频率……绝对是高维的信号！我们必须控制他！”
“控制？”投影中的身影发出低沉的笑声。“你低估了他，严泽。那个叫竹一的存在，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神’。”
严泽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露出一抹冷笑：“无论他是神与否，他现在还在我们的掌心。”
投影中的身影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消散，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愿如此……但愿你们不会成为他的棋子。”
密室的灯光暗去，只余下严泽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