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的诀别战场,在我眼中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回家养病”。
她撕心裂肺的爱与不舍,被当成了孩童的“旧创不适闹脾气”。
那温柔得让她心碎的触碰和叮嘱,不过是她眼中例行公事的“小维护”与“人情礼貌”。
她以为自己是在向爱人作最后的告别。
而我,只是在送一个今天玩得不太舒服的邻家小妹妹回家。
海风骤紧,带着深渊之底的呜咽。娜儿璀璨的银发在风中狂舞,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她深深、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平静的、将她所有勇气与爱意都彻底无视掉的身影,紫眸中的一切光亮最终归于一片枯寂的冰海。
空间无声地、剧烈地扭曲起来。娜儿的身影在霞光与海风里变得模糊、虚幻。
我安静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兔子玩偶,血色的眼眸平静地追随着那个扭曲、消失的身影。直至娜儿彻底消失不见,我才微微歪了下头,几不可闻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如同风划过冰面的声音低语:
“回去……好好休息。”
转身,小小的身影平稳地踏过细沙,向着和唐舞麟家相反(娜儿离开的方向)的方向走去——那是她自己家的方向。海风卷起她的裙角,很快又落下。她的表情温和沉静,如同刚完成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海天之间,只剩潮汐声依旧,一声,一声,拍打着寂寥的岸。
我抱着那只破旧却干净的兔子玩偶,平稳的脚步踩在渐冷的细沙上。咸涩的海风吹乱了我的额发,我微微偏头,血色的眼瞳映着沉入海平线的最后一线余烬,平静无波。娜儿扭曲消失的那点空间涟漪,在我感知里如同被风抚平的沙痕,不值一提。我对娜儿那句话的理解,如同输入了固定参数的公式输出:不适小波动→表达想休息→需温和安抚并疏导微创→任务完成→送“邻家小妹”回家(舞麟家)。 我的逻辑盘处理完毕,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暮色四合,她的身影在空旷的沙滩上显得格外渺小,却又透着一种无法被黑暗吞噬的沉寂清冷。
唐舞麟家门口。
门廊的灯光早早亮起,在深紫色的暮霭中投下一小圈昏黄温暖的光晕。唐舞麟却像一头焦躁的小兽,被困在光晕的边缘,不断踱步。每一次路口的脚步声都能让他心跳骤停,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失望。不安如同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带着近乎窒息的沉重。手指下意识地抠着门框上老旧的油漆,木屑簌簌落下。
当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光线边缘的暮色里时,唐舞麟几乎是扑过去的。
“小九!娜儿她——”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撕裂沙哑。恐惧像藤蔓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那个银月般的女孩,是不是就像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和苏九的生命里一样,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这个念头带来的冰冷和空洞感瞬间吞噬了他,酸涩的热意冲上眼眶,视线在黄昏的昏黄光线里一片模糊水光。
就在这时。
一只带着寒泉般凉意的小手,无声无息、却又无比精准地抚上了他因过度焦虑而滚烫汗湿的侧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