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角落摆着几台灰扑扑的大家伙,宣传单上写叫“魂导机甲一代原型”。丑。像个被卸了壳的螃蟹,关节处还暴露着乱七八糟的魂导管线。这算哪门子的艺术?以前那些供奉上来的机械小玩意儿也比这个精巧多了。没劲。
报道队伍像盘曲的蛇。签字。按手印(那板子冰冰凉的)。拿钥匙(上面编号205,看着像个小铁片)。发下来的书册厚得像砖头,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还不如我神座旁边飘着的那些魂导星图清晰呢。
抱着兔子玩偶和那堆“砖头书”,挤出闷得像蒸笼的大厅门,下午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晃得人眼晕。刚踏上门口往下几级的大台阶。
走廊里的喧嚣似乎凝固了片刻。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那场短暂冲突留下的、能量碰撞后的微热和灰尘气息。我抱着兔子玩偶,安静地站在309门外不远处的光晕里。门大敞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房间中央,被舞麟一拳击退的周长溪捂着肚子龇牙咧嘴,脸上还带着惊惧和一丝懵懂的不甘,在两个有些无措的新生(王金玺、张扬子)搀扶下踉跄着靠墙站稳。碎裂的廉价水杯瓷片散落在墙角。
舞麟站在靠近门这边的位置,背对着门口,肩膀还在微微起伏。刚才那快如闪电又势大力沉的一拳显然也消耗了他的体力,我能看到他后颈发际线渗出的细密汗珠。他那宽厚的背影透着一种击退冒犯后、本能维护自身“领地”的紧绷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既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刚处理完一件麻烦事的松懈前兆。地上还留着他放下的半箱行李。
就在这短暂的、充满火药味的寂静尚未完全散去时——
“让开让开!堵门口干什么!”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刚赶来的气喘的声音响起。
一道高挑的身影拖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金属拉杆箱,粗暴地从我身侧挤过(带起一阵风,兔子耳朵被吹得一晃),直冲309敞开的门框!正是谢邂。他额前挑染的紫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紧贴在额角,崭新的校服外套敞开着,扣子都没扣全,脸上写满了被耽误时间、又提着沉重行李爬三楼带来的焦躁和火气。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宿舍里仅剩的那个空铺(舞麟对面的上铺),脚步不停地就撞了进来,根本无暇顾及门口刚发生冲突的狼藉,也无心留意门口站着的我。
他那双崭新锃亮、硬底纹路极为清晰的昂贵皮靴,因为目标明确地大步迈向空位,“啪唧”一声,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踩在了放在舞麟下铺床沿边的、那张叠放整齐的素色旧枕巾上!
更准确地说,那硬挺的靴底,不偏不倚,正正碾压在了枕巾一角那朵小小的、鹅黄色、针脚细密的雏菊绣花上!而且由于他沉重的步伐和行李箱重量的拖拽惯性,左脚在枕巾上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一蹬、一蹭!仿佛那块布垫只是块供他借力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