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井底之蛙

作者:我家猫不会后空翻 更新时间:2025/6/10 12:06:30 字数:4616

白露城门前的人群如煮沸的水,轰然炸开。

“仙师!是寒玉山的仙师!”

“快看那位白衣仙子……她是不是在发光?”

“都是白色的衣服,你说的是谁啊?”

“就是那个!脸上带着面纱的那个!”

“别瞎指!活腻了吗?!”

与其他弟子的昂首挺胸,享受着百姓的吹捧不同。

沈清霜只觉得这些络绎不绝议论声,像是将她置身于苍蝇的老巢。

【大型追星现场吗……】

那混杂着狂热、敬畏、好奇、惊艳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让一向喜静的沈清霜,眉头少有皱了皱。

上辈子哪里经历过这种瞩目礼啊。

这也和几天前宗门中几十上百人不同啊,这次是几千上万人。

“肃静!”

一声蕴含了威严的低喝如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鼎沸的人声。

人群如被无形之手拨开,数十名身着铁灰色甲胄、手持长兵的甲士迅速列队冲出。

在仙门队伍与狂热人群之间筑起一道冰冷的金属人墙。

兵刃的寒光闪烁着,让喧嚣的现场为之一窒。

随后,一位身着华贵锦袍、头戴玉冠、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在几位幕僚和官员的簇拥下,快步迎了上来。

他们的身后一队衣着光鲜、手持仪仗的迎宾队伍紧随。

他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近乎谦卑的笑容,人未至,声先到。

“哎呀呀!寒玉山的诸位仙师大驾光临我白露城,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快步走到赵逸长老面前,深深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下官白露城城主白世安,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白城主客气了。”

赵逸长老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符合身份的平和笑容。

“十年一度,宗门惯例,叨扰贵地了。”

“岂敢岂敢!仙门莅临,是我白露城数十万百姓的福气!更是下官莫大的荣幸!”

白世安连声道,侧身让开道路,手臂一展,姿态恭敬无比。

“诸位仙师,请!下官已在府中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城中道路已清,请随下官移步!”

白世安亲自在前引路,态度殷勤至极。

城主府的卫兵在前开道,将拥挤的人群牢牢挡在道路两侧。

寒玉山一行人,在白城主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向城内走去。

城内尽管有城主卫兵维持秩序,道路两侧依旧挤满了百姓。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紧紧追随着队伍,尤其是中心那抹清冷的白色。

“那就是寒玉山的仙子……”

“城主大人亲自迎接!啧啧,不愧是顶级仙门!”

“蠢货!别说城主了,就算是咱们的皇帝都得亲自迎接!”

“你门看那位仙子,带着面纱都这么……唉,要是能看一眼真容……”

“嘘!想死吗?没看城主大人都毕恭毕敬!”

沈清霜目不斜视,步履平稳,端庄的仪态一看就出自大家闺秀,稳如老狗。

实则双手已袖中扭成麻花,在心里默念寒雪心经,没办法,柳如烟没有教她清心决。

只教了寒玉山之高心法“寒雪心经”还有和霜华剑配套的“霜华剑诀“。

就在队伍即将拐入通往城主府的主道时,她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眸,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巷角深处,一处被高大建筑阴影覆盖的角落。

一个约莫十岁、穿着打满补丁灰布袄的小女孩,蹲在一个更小的、蜷缩在墙边的男孩面前,双手掰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馒头,递给男孩。

男孩瘦得脱形,咳嗽着努力吞咽下那得来不易的食物,脏兮兮的小脸上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

女孩的衣袖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细得如同枯枝,在初春的微寒中微微发抖。

心脏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模糊的碎片闪过——是爷爷奶奶布满皱纹的手,递过来一颗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水果糖,那黏腻的甜味,在被父亲赌光家产的童年里,是奢侈品。

沈清霜的目光在那对姐弟身上停留了不足半息,便已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掠过街景。

冰绡覆面,无人能窥见她的表情,周身萦绕的气场依旧拒人千里。

就在她即将完全转过巷口的瞬间,无人注意的角落,她在宽大袖袍下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尘埃般,向下弹了一下。

一缕精纯至极,泛着蓝白光芒的灵力,无声无息地贴着地面疾射而出,精准地掠过那对姐弟所在的角落。

那对姐弟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掠过,像是寒风吹过一般。

“奇怪,明明没有风呀”

“姐姐你看!这有两块银两!”

队伍前方,引路的白城主似乎正殷勤地向赵长老介绍着什么,并未察觉身后这微不可察的异动。

寒玉山的弟子们依然在享受着人们的羡慕、敬畏的目光,目不斜视向前走着。

就在沈清霜以为一切如旧的时候,前方的赵长老突然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沈清霜心头一紧,像上课传纸条时被老师抓住了一般。

【糟了,忘记赵长老是金丹……】

不过她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只是前世的下意识反应。

她没偷没抢,银两是师尊本就在储物袋中备有的,做的事也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并无不妥。

队伍在白城主的殷勤引领下,穿过喧嚣的主街,最终抵达了气派非凡的城主府。

府邸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不及寒玉山的仙家气象,却也尽显凡俗权势的富贵奢华。

宴席设在水榭之中,珍馐佳肴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声袅袅。

白世安作为东道主,热情洋溢,杯盏交错间,言语极尽恭维,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端坐于赵长老一旁的沈清霜,带着探究与难以掩饰的惊艳。

酒过三巡,白世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脸上堆起更深的笑容,轻轻击掌两下。

“赵长老,诸位仙师,此次仙门驾临,实乃白露城之幸,说来惭愧,下官膝下有一犬子,名少卿,自幼也仰慕仙道,奈何……”

他摇头叹息,一脸无奈。

“北境苦寒,灵气稀薄,加之名师难觅,蹉跎至今,十七有八,才勉强踏入练气之境,实在汗颜。”

随着他的话音,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尚算俊朗却带着几分浮夸之气的青年,从屏风后转出,对着主位方向恭敬行礼。

“小子白少卿,拜见赵长老,拜见诸位仙师。”

他声音洪亮,目光抬起时,却被一边的身影,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瞬间牢牢钉在了沈清霜身上。

白少卿自诩风流,阅女无数,白露城乃至周边几城的所谓绝色,在他眼中不过庸脂俗粉。

然而眼前这位白衣女子,虽覆着冰绡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泠眼眸。

但那通身冰雪雕琢般的气质,端坐时的仪态,尤其是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混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仿佛集天地间最纯净的冰雪灵气而生,绝非尘世所有。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惊艳与占有的贪婪欲望,像是毒蛇般咬住他的心脏。

他几乎能肯定,面纱之下,定是倾世之容!

白少卿心中大浪滔天,面上却极力维持着恭敬的笑容,只是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沈清霜的面纱烧穿。

沈清霜自然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充满占有欲的视线。

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放在膝上的指尖轻凝,一股极为精纯的蓝白色灵力在之间环绕。

就在她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令人作呕的白少卿时,忽然想起了赵长老那深深的一眼。

【如果赵长老告状师尊……】

环绕指尖的灵力逸散,就此作罢。

她不想面对柳如烟那深不可测的手段。

其实沈清霜想多了,赵逸长老亦将白少卿的神情尽收眼底。

如果不是在场并无其他宗门弟子,他也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白少卿。

只是他到底活了几百年了,心思和考量,要比沈清霜老道的多。

【算了,眼不见为净。】

沈清霜安慰着自己,心中默念的寒雪心经,但是节奏要比上次快了一些。

赵长老放下酒杯,捋了捋长须,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白城主爱子之心,老夫理解。不过,我寒玉山开山门收徒,自有规矩。骨龄十六以下,方是良材美玉,贵公子虚年已十八,确已过了最佳筑基之期。”

此话一出,白世安父子脸色同时微变。

“不过……”

赵逸话锋一转,声音平稳依旧。

“贵公子能在凡俗之地,无宗门指点,仅凭些许基础功法便自行引气入体,踏入练气一层,这份天资与毅力,倒也难得。”

白世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长老的意思是……”

“明日测试,照例进行。”赵逸淡淡道 。

“若公子资质尚可,亲和力达到中品,老夫可破例给他一个参与外门选拔的机会。能否最终留下,还需看其悟性与心性,以及选拔中的表现。寒玉山,不养庸才,亦不纳心术不正之辈。”

最后一句,他语气微沉,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白少卿。

白少卿被那目光一扫,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

“小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长老期望!”

心中却对那“心术不正”的评语不以为然。

白世安则是大喜过望,连连拱手:“多谢长老!多谢长老开恩!少卿,还不快谢过长老!”

宴席期间白少卿想要接近沈清霜,奈何沈清霜坐落在赵老头旁边,自己没有理由前去。

沈清霜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无视了白少卿那令人作呕的目光。

安静的吃着菜肴,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这更让白少卿坚定,面纱之下定是倾城容貌。

很快,宴席在一种表面和谐、实则各怀鬼胎中结束。

赵逸长老以旅途劳顿、明日还需主持测试为由,婉拒了白世安的不醉不归,提出先行休息。

白世安连忙起身:“是是是,仙师辛苦!下官这就安排!”

他招手唤来管家。

管家上前,对着赵逸长老恭敬的说道。

“仙长,请随小的前去安排房间。”

“有劳白城主费心。”赵逸长老对白世安微微点头。

“李牧,你率众弟子,随管家去安排住处。”

名为李牧的外门弟子上前一步,对管家拱手,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公事公办的客气。

“这位管家,有劳引路,安排我等住处。长老喜静,烦请僻静些。”

管家连声应诺:“仙师放心!定安排最好的院落!”

还未等二人动身,李牧的脑海里就响起了赵逸长老的声音。

‘李牧,沈师侄房间,安置在老夫所住院落,务必独门独户,远离主道。你亲自查验院落,布下简易警戒符。’

李牧不动声色,心领神会的向赵逸赵老施一弟子礼。

“长老,弟子去了。”

“嗯,去吧。”

李牧随即引着沈清霜及其他外门弟子,在管家带领下离开水榭。

随着时间的流逝,月亮悄悄的爬上了窗外。

城主府的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着一张因贪婪而兴奋的脸。

“父亲!您看到赵老头身边那个带面纱的没?绝对是极品!那身段,那气质,那双眼睛……隔着面纱都能勾魂!”

白少卿呼吸急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而白世安则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为父自然看到了。”

白世安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为父更知道你想打什么鬼注意,收起你的心思,此女常在那赵长老身旁,其在寒玉山,怕不是普通外门弟子那么简单。”

“那又如何?!”

白少卿嗤之以鼻,脸上满是倨傲。

“父亲!您别忘了,我表姐白芷柔,可是拜在北岳剑宗门下的核心弟子!!北岳剑宗也是北境响当当的大宗门,深受她师尊器重!”

他刻意加重了“核心弟子”几个字,仿佛握着尚方宝剑。

砰!

“混账!你是想让我们白家死绝吗?!你可知寒玉山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

白世安怒拍案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平时你再怎么胡闹,为父可以不管,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给我安分点!”

“代表着什么?”白少卿梗着脖子,语气虽硬,但眼中终究掠过一丝被父亲从未有过的暴怒震慑的慌乱,“不就是一群躲在雪山里清修的修士吗?我表姐……”

“闭嘴!”白世安的声音陡然压低,他猛地站起身。

“你表姐?北岳剑宗?呵…在寒玉山面前,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白世安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儿子的话正中他下怀。

他捋着短须,缓缓道:“少卿所言,不无道理,你表姐在北岳剑宗也颇受重视。为一个外门女弟子大动干戈?寒玉山也要权衡利弊!”

他绕过书案,一步步逼近儿子,眼神锐利如刀

“那是真正的仙家禁地,是能一言定北境兴衰、翻掌灭国的存在!哪怕只是个捧剑的童子,也代表寒玉山的脸面!你动她?”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白少卿粗重的喘息。

父亲口中的景象太过骇人,远超他骄纵人生所能想象的极限。

“可…可那女子…”白少卿的喉咙干涩,声音发虚,似乎还想抓住那惊鸿一瞥的惊艳作为反驳的支点。

“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白世安厉声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否则不用等寒玉山动手,为父会亲手打断你的腿!”

白世安猛地一甩袖袍,背过身去。

“滚出去!这几日,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你明日测试务必全力以赴!再让我听到你打那女子的主意,家法伺候!”

白少卿被父亲最后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彻底慑住,再不敢多言半句。他低下头,眼中虽仍有不甘和怨毒在翻涌。

“是,孩儿告退。”

烛火跳跃的书房内,白世安依旧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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