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长老所说,那这内应最大的嫌疑人是……”
“嘘!噤声!”
赵长老打断了沈清霜的分析。
他看着沈清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得到肯定的沈清霜有些震惊。
可也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说的通那些黑袍人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住址和下落,因为城主手中就有此次测试记录的副本。
但是又一个疑问环绕沈清霜的内心。
她在白世安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或者其他气息,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凡人。
“可是赵长老……”
“沈师侄是不是想说,此人身上并无修为?”
不等沈清霜说完,赵长老再次打断沈清霜的话语,显然不想其说出此人身份
“此事确为不合理之处,那些老鼠没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沟通不确定的内线。”
沈清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能否请宗门暗堂的师兄们,暗中调查此人?”
她听师尊说过,门中一些隐蔽或者不可告人的任务,都是暗堂负责的,他们多为门中精锐组成,其中堂主更是有化神的实力。
赵长老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师侄可能久居主峰清修,所以不知,暗堂并非老夫一外门长老可调动,他们只听从三位峰主和你师尊和掌门调遣,且……”
赵长老顿了顿,眼神略有深意的看向一旁的李牧继续说道。
“且知晓暗堂的人甚少,更不是一外门弟子……”
李牧自小跟随长老,自然明白长老的意思。
“嗯?长老,师姐,你们方才有说什么吗?”
赵长老翻了翻白眼,不去理会李牧这蹩脚的演技。
沈清霜看着这两人,内心有点无语。
真是应了现代的那句话,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昨晚师尊也是如此警告赵长老的。
不过赵长老此话,让她内心泛起一个疑问。
“那赵长老又是如何得知?”
沈清霜看着赵长老,目光中带着审视。
面对如此质问,赵长老却并没有生气,他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然而他的声音却清晰传进沈清霜的脑海。
‘师侄不用怀疑,老夫曾立下天道誓言,此中缘由,请恕老夫不能言说,师侄若是不信老夫,待此间事了,副宗主或能解答一二。’
【师尊知道?】
沈清霜有些惊讶,这赵长老显然不是一外门长老这么简单,只可惜她没学过传音之法,无法继续追问。
虽然她大可明着问,但是既然赵长老使用传音,想必也是不会说的,何况赵长老还立下了天道誓言。
而且……她并不关心寒玉山是否有叛徒。
【那只是一座冰铸的牢笼,它如何,于我又有何不一样呢……】
【自己只是笼中之鸟罢了……】
沈清霜低下头,将自己眼中的悲凉藏下,她不想自己内心的世界被任何人发现,包括那位精心雕琢自己的“师尊”。
然而,她的神情终究没能逃过石桌另一边,一直盯着她的应箐。
应箐跳下石凳,快步走到沈清霜面前,伸手将一枚玉佩送进沈清霜视线之中。
那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玉佩,它暗淡无光,不似修真者所用器物一般光泽鲜艳。
沈清霜抬头将近在咫尺的小脸映入眼中,这是除师尊和掌门之外,无人能靠近的距离。
她压下内心的不适,疑惑的看着应箐。
只见应箐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小脸上,绽放出如太阳一般温暖的笑容。
“姐姐,这个给你,这是阿娘送我的,她说过,每当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想想阿娘,这样就会开心了。”
“不过姐姐你要记得还给我哦,这可是我身上唯一留有阿娘的东西了。”
应箐的笑容,彷佛真如太阳一般,慢慢融化了沈清霜内心的悲凉心绪。
“应箐乖,姐姐没有不开心,你把这玉佩收好。”
沈清霜声音中透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不复往日的清冷,却似微风一般的轻柔。
“真的?姐姐这么好看!可不许骗应箐哦!”
“嗯……姐姐不骗应箐。”
赵长老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互动,如此一幕,自认识沈清霜以来,却从未出现过。
自打下山开始,那白色身影总如真正冰雪一般,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若让副宗主看到沈师侄这般,真不知是好是坏,毕竟……”
【毕竟玄冰玉骨的命,已经不是沈师侄的了……】
赵长老没有说出后半段,然他的嘀咕,却被一旁的李牧听了个大概,他疑惑的看着赵长老,有点听不懂长老所说何意。
“长老,你在说什么?”
赵长老摇了摇头,带着警告意味的神情说道:“无事,李牧啊,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听我一言,想活得久,有些时候要学会装傻,明白吗?!”
李牧被长老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恭敬的回复道:“是!弟子谨遵长老教诲!”
赵老长老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腰间的传讯玉符突然闪了一下。
他神色一凝,迅速拿起,指尖迅速点向玉符中心,冰蓝光芒如水波漾开,一道清晰却带着凝重的声音在几人耳中响起:
“长老,下半名单第二位的小女孩,家住城南,今天早晨其母亲醒来,发现孩子已不见踪影,现在秦师兄正在询问其家属。”
细听之下,确有秦越微弱平静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传讯玉符又闪了一下,赵长老再次点向玉符中心,这次传出的声音是周凌。
“长老,下半区第四位,城西铁匠铺旁的小子,昨晚就没回家!孩子父亲哭天抢地的,正要去府衙击鼓报案!我拦下了,可孩子…怕是悬了!”
两道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入在场几人心头。
“混账!这些耗子,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继续掳人!”
赵长老周身金丹的威压不受控制地溢出,小院温度骤降。
应箐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不安。
李牧更是脸色发白,拳头紧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怒火。
“长老,事不宜迟!”
李牧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必须立刻行动!秦师兄和周师兄那边人手恐怕不足,需我等前往!”
赵长老目光如电,迅速决断。
“的确,李牧,你我分开行动,城西情况紧急,周师侄那边性格火爆,且由我去,秦师侄处事圆滑沉稳,你且前去。”
“是!长老!”
赵长老迅速分配,正要抬起脚步,却被沈清霜喊住。
“赵长老!等等!”
沈清霜站起身,清冷的声音如冰泉滑过。
“长老,清霜愿前往城南处。”
赵长老眉头瞬间拧紧:“不可!沈师侄,副宗主严令,你只可旁观,不得涉险!昨夜救治已是破例,此番追查险难料……”
“长老。”
沈清霜平静地打断他,目光沉静。
“弟子并非逞强,此次只是重在探查取证,弟子只需跟随观察,并不违反师尊口令,若师尊责罚,弟子也绝不会让长老为难。”
“何况,弟子若只是静待院中,如何谈得上历练,且秦师兄为人聪慧,这正是清霜所要学习的。”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点明秦越处相对安全,更抬出了柳如烟可能的态度,字字句句都敲在赵长老最顾忌的地方。
赵长老脸色变幻,沈清霜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做不到有无辜孩童失踪,自己却袖手旁观,这或许只是自己头脑一热,又或许只是现代人的三观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相反,若是袖手旁观,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心魔。
赵长老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妥协。
“罢了!沈师侄,你且去城南处!但切记!万万不可离开秦师侄!探查之事,由秦师侄主导,你只可旁观!若有半分差池,老夫…老夫唯有自裁以谢副宗主!”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弟子谨记。”沈清霜微微颔首,并无被训斥的不满,反而松了口气。
“李牧,我们走!”赵长老不再耽搁,一把抓起名册副本就向外走去。
小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清霜和应箐。
沈清霜走到应箐面前蹲下,洁白的裙裾在地上摊开。
“应箐,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好吗?”
应箐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沈清霜面纱下模糊的轮廓,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嗯,姐姐…小心。”
“好……”
沈清霜心中微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指尖却在触碰到那枯黄发丝前顿住了。
最终却只是叹息一声。
就在她起身欲走时,一只温暖的小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掌心。
应箐仰着脸,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声音细细的。
“姐姐…你会回来的,对吧?就像…就像阿娘说她会回来一样…”
“嗯!”
她郑重点头,轻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姐姐办完事就回来,应箐也要答应姐姐,好好呆在院子中不乱跑好吗?”
“嗯!我答应姐姐!”
沈清霜第一次独自走在白露城街头。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遮面的冰绡,雪白的裙角如清风拂过满是灰尘的青石板,却没有粘上一丝污点。
周围那一道道探究的、惊艳的、畏缩的、贪婪的目光黏腻地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
她脊背挺得笔直,清冷的眸子直视前方,唯有手中紧攥名单的指尖泄露了一丝心绪。
【名单上第二个名字,李二妞,家住城南旺角巷。】
她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左侧是更宽阔的主街,人声鼎沸,右侧是条陋巷。
她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旁边一个卖菜的小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的大娘,正费力地将一捆蔫了的青菜码放整齐。
“大娘。”沈清霜的声音隔着冰绡传出,清冽得像山泉滑过冰面,在这嘈杂的市井里异常清晰。
“哎哟!这位小姑娘,脸相可真俊啊!有相好的人家没?大娘给你介绍一位啊?”
“不用了大娘,请问,旺角巷如何走?”
“喏,顺着这条道儿一直往里扎,走到头,瞧见一间当铺,再往左拐个弯儿就到了,小姑娘,真不要大娘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吗?”
“真不用了,谢谢大娘。”
沈清霜道完谢,加快脚步,逃似的飞快远离这热心的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