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是怀疑……”
秦越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空气中无形的耳朵，每个字都透着难以置信。
“并非我。”
沈清霜目光未动，清冷的声音穿透市声。
“赵长老推断，城中有内应，只是……尚无实证。”
秦越何等敏锐，只寥寥数语便以了然，赵长老说的内应，再结合沈清霜点出的官府库藏，矛头直指掌握全城物资调配核心的城主府！
“证据不难。”
秦越语速飞快，眼底锐光一闪。
“我们暂居城主府侧院，正好方便入夜后行动。凡俗官府库藏，守卫再森严，不过是些气血旺盛的武夫，想察觉你我形迹，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
他顿了顿，指尖拨弄着手中的玉米。
“关键在于，库中是否真有痕迹！若有，便是铁证！若无……”
沈清霜点了点头，潜入探查，确是见效最快之法，但……真会有证据吗？
一个刻意拔高、带着热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师姐！可算找到你了！”
沈清霜与秦越同时循声侧目。
只见白少卿一身崭新锦袍，发髻梳得油光水滑，正从不远处快步奔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
他刚到近前，目光便越过秦越，黏腻地落在沈清霜身上。
“请问你是？”秦越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脚步轻移，半个身子已挡在沈清霜侧前方，隔绝了白少卿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他声音平稳，带着审视。
白少卿这才像刚发现秦越般，忙不迭拱手，笑容灿烂。
“在下白少卿，见过这位师兄！家父正是城主白世安。”
他自报家门，姿态谦恭，眼神却依旧忍不住往沈清霜那边飘。
秦越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白少卿。
“原来是少城主，失敬。只是……少城主为何以同门之称唤我等？”
“哦！事情是……”白少卿连忙解释，将自己和赵长老的约定，以及自己通过测试的事情和秦越说了一遍。
而在他们交谈过程中，沈清霜则是直接背过身，默默看着手中的名单。
白少卿那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着实让自己不舒服。
“就是这样，所以少卿觉得以同门之宜相称二位，更显亲近些。”
“原来如此。”秦越颔首，他倒不纠结白少卿还没开始选拔就改称呼这事，就算通过了，届时白少卿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是见不到他们二人的。
秦越话锋一转。
“那不知少城主寻我等所谓何事？”
“家父听闻诸位在追查昨夜行凶的黑袍凶手，特令少卿前来协助，一来少卿作为东道主，对城中诸事熟悉，二来也可联络感情。”
白少卿说话姿态放低，仿佛真是奉父命全力协助。
然而，白少卿的话如同两道惊雷，狠狠砸在秦越与沈清霜心头！
背对他们的沈清霜瞳孔猛地一缩！
【白世安知道了！从拿到名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
沈清霜拿着名单的手，瞬间冷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就是从李牧开始抄写名单的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早已落在这位城主眼中。
那就意味着……白少卿所谓的“协助”，其实就是明目张胆的监视！
【夜探储备库？】
沈清霜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一股冰冷的嘲弄感淹没。
若白世安真是内应，此刻恐怕早已将储备库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他们若真去夜探，定然一无所获，只留下早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徒留嘲笑的现场。
【师尊常说，这个世界，最恶毒的就是人心……】
前世只顾着埋头学习，想以此改变生活的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心。
“少城主好意心领。”秦越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不容置疑的拒绝。
“此案涉及邪魔外道，凶险异常，探查取证之事，自有我寒玉山弟子料理。若需府衙协助，自当由赵长老或在下亲自面呈白城主。”
秦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他清晰地捕捉到身后那骤然散发又瞬间敛去寒意。
白少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他强笑道：“师兄此言差矣！协助二位铲除奸邪，少卿身为少城主，当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而且不久之后的选拔，少卿通过了便是自家人……”
秦越不等他说完，便微微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送客之意。
“少城主有此心意，实乃白露城之幸。不过眼下少城主并非我寒玉山弟子，且我与沈师妹尚有几处紧要之地需走访查证，少城主请回，代我二人谢过白城主盛情。”
白少卿脸色一阵青白，看着秦越那张温文尔雅却滴水不漏的脸，又看看沈清霜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背影。
心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既然如此，师姐与秦师兄请便，若有任何差遣，随时可至城主府寻少卿！”
说罢，一脸阴沉的带着那两个护卫，悻悻然转身离去。
直到白少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拐角，秦越脸上那层温和的假面才瞬间剥落，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锐利。
“师妹，我们恐怕已经被监视了。”
他语速极快的说着，随后快速散开神识，监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那份名单，此刻恐怕已成了笑话！夜探储备库，定然无功而返，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落入圈套！”
沈清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仿佛烙铁般灼烫名单。
白世安无声的嘲笑，仿佛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不过……”
秦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沈清霜翻涌的心绪，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白少卿消失的街角，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精光。
“那白少卿所谓靠着一本机缘得来的功法修至练气一层，如今看来怕是欺人之谈，想必当时赵长老亦有所怀疑，并未深究的原因，想是还未出这等子事儿。”
沈清霜蓦然转身看向秦越，清冷眼眸终于闪过一丝波动。
“秦师兄何意？”
“师妹细想，白露城地处北境边缘，灵气稀薄，更无修真宗门常驻，更无法与我寒玉山相提并论。”
秦越语速飞快，思路清晰无比。
“山中的灵气何等充裕，中品亲和力的外门弟子要想引气入体，亦须一至三年光阴。”
“而城主身上并无灵力波动，否则不可能逃过长老法眼，一介凡夫，何来资源供其子修炼？普通的金银财物，在修真界根本换不来真正的丹药功法！除非……”
他眼中精光爆射，一字一顿：“除非这城主背后，有修士暗中支持！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些黑袍人的同伙！提供资源，助其子踏上仙途，这恐怕就是白世安甘心为其内应的最大筹码！”
沈清霜瞬间明白了秦越的言外之意。
这个纨绔的草包，或许才是整个链条中最薄弱、最易突破的一环！
他身上的修为是实打实的线索！
顺着这条线摸上去，远比冒险去查那必然已被清理干净的储备库要现实得多！
秦越深吸一口气，看向沈清霜。
“师妹，此人修为低微，心性浮躁，破绽百出，我们盯紧他！看他接触何人，修炼资源从何而来，甚至……他本人是否知晓其父所为，都可能成为撬开这铁板的缝隙。”
“白世安以为派儿子来是监视，却不知，这或许是将他自己送上绝路的开始。”
话音刚落。
一抹春风吹过，面纱被微风轻抚，微微露出那红润的嘴唇，在夕阳照映下，仿若两片淡红的花瓣让人心动。
秦越思绪如同断了线的纸鸢，飘飘荡荡不知去向，目光粘在那一点嫣红上，竟再也无法移开半分！
秦越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耳畔只余下自己心跳声，竟连神识中一闪而过的身影都未曾发觉。
那两篇花瓣轻启，声音轻若飘雪滑过。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