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卿骂骂咧咧的声音混在刚入夜的街市嘈杂里。
“清冷佳人?哼!不就仗着宗门背景?装什么冰清玉洁!等本少爷入了门,定要她……”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淹没在几声猥琐的低笑和护卫的附和声中。
街对角,二人无声无息地自一处卖杂货的摊棚阴影里转出。
白少卿那污秽不堪的言语,毫无遗漏的传进二人的耳朵。
秦越能明显感觉到身侧的温度骤然变低,他偷偷看向身侧那抹倩影。
迎接他的却是沈清霜那仿佛知道他要看过来的冰冷眼神。
秦越识趣的转移视线,压低声线说道:“师妹走,跟上!”
然后像逃一般,飞快远离那冰冷的目光。
白少卿并未回府。
他在几条热闹街巷兜转片刻,买了几样华而不实的玩物,便一头扎进了城中最为喧嚣的温柔乡。
琴乐之声与男女调笑之语混杂着浓烈的酒气脂粉味扑面而来。
“哼,果然是个草包。”
秦越立刻收回目光,随即看向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师妹,对面有家酒楼,二楼的位置正对藏香阁大门,我们上去。”
沈清霜点了点头,白衣微动,紧随其后。
秦越熟稔地点了几样小菜并一壶清茶,又丢给伙计一小块碎银。
伙计眉开眼笑,麻利地引他们到视野最佳的雅座,殷勤地擦拭本就干净的桌椅。
沈清霜的目光扫过油腻的桌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秦越指尖微动,一缕极淡的寒气拂过,桌凳瞬间光洁如新,连一丝烟火气也无。
“坐吧,师妹。”他低声道。
窗外,藏香阁门前揽客的妖艳女子们扭动腰肢,软糯娇媚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清晰的钻进耳中。
“……大爷,进来喝杯酒嘛……”
“这位俊俏的公子,眼生得很呐……”
“哎哟,李员外,您可算来了,春桃想死您了……”
沈清霜神色如常的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慢慢喝了起来。
倒不是她经历丰富,而是这种场景在电视剧里面都已经出现的免疫了,基本都一个样,实在无趣。
只是坐在对面的秦越,却不像她这般这气定神闲。
污秽言语之声顺着空气,毫无保留的传进秦越耳中。
刚坐下没一会儿,秦越便觉得耳根发热。
要命的是,随着窗外那逐渐暴露的言语,面前那袭清冷的白衣更是让他坐立难安。
他猛地侧过脸,死死盯住窗外藏香阁那晃眼的大门,仿佛要将其看穿一个洞。
然而,鼻尖却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清香,似初绽的冬樱般自那袭身影处飘来。
这清香非但不令人厌烦,反而奇异地压下了周遭的靡靡之音,却又带来另一种难言的悸动。
鬼使神差地,秦越的脑海中,夕阳穿透白色的薄纱,映出的那抹淡红唇瓣,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柔软,微润,像雪地里悄然绽放的薄樱……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惊得邻桌几位酒客愕然侧目。
秦越竟狠狠给了自己左脸一巴掌!力道之大,白皙的皮肤上立时浮现清晰的指印,微微泛红。
沈清霜霍然抬眼,冰绡覆面看不清神情,但那双沉静的眸子却第一次出现清晰的错愕。
她目光在秦越泛红的脸颊与那闪躲的眼睛中流转。
【秦师兄此举……何意?!】
沈清霜心中念头飞转,心想这人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毕竟如此当众自残,实非寻常,这等难以理解的行为只在现代的新闻看到过。
殊不知,她前世的行为亦在新闻之中。
她甚至在想,回山之后,是否该找个机会,向掌门师叔玄机子隐晦提一下?好歹同门一场……
不过此时尚在追查之中,沈清霜觉得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队友的情况。
“秦师兄。”
她放下茶杯,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可是身体不适?亦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
“有自残之癖?”
秦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张了张嘴,脸上红白交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荒唐的举动。
难道能说是因为想起了你的嘴唇,心中翻涌才自扇耳光以作清醒?这话若出口,恐怕柳师伯的剑连师尊都不敢拦吧。
“咳…无事,师妹无需担心。”
他强自镇定,声音有些发干,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正事上,只是那耳根的红晕一时半刻难以消退。
“不过是一时……一时心神不宁罢了。”
沈清霜见他眼神躲闪,言辞含糊,只是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
只是心中反而更坚定了要向玄机子提及的想法。
【回山后定要禀明玄机子师叔……】
她正思考着,桌上茶杯猛的晃了晃,沈清霜疑惑的抬头看向秦越,以为这位师兄又犯病了。
然并未她所想,此刻秦越已然站起身,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生死危机一般死死的盯着窗外。
沈清霜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头戴宽大遮面斗笠,身着普通灰色麻布衣的身影,正不疾不徐穿梭在人流之间。
奇怪的是,那怪异的装束,本应该万众瞩目才对,而人来人往的街道却无一人看向他。
不一会,这神秘的斗笠身影,也钻进了那温柔乡之中。
“师妹!方才你可曾散开神识?”
耳边传来秦越凝重的声音。
她并未收回目光,简短应道:“嗯。”
“那……”秦越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齿缝里挤出,“在你的神识笼罩之中……此人可曾出现?!”
沈清霜冰绡下的面容骤然一凝!
她努力回忆着神识的反馈。
然而随着她的回忆,一股寒意慢慢沿着沈清霜的脊椎窜起,直冲头顶!
没有!
完全没有!
她的神识之网覆盖之下,楼下那方寸之地,所有进出之人清晰可辨。
唯独那个头戴黑斗笠的身影!
【神识无法探查?!】
记忆的碎片猛地刺破意识——那是在寒玉山主峰一片空旷的雪地上,她刚刚筑基,初次掌握神识外放时,柳如烟一袭紫衣立于身前。
“霜儿,你需谨记……神识非万能,亦有无法窥探之物。”
“其一,身怀奇珍异宝或特殊敛息秘术者,可屏蔽感知,此等人,行事多半见不得光,需小心防范,其二……”
柳如烟霍然转身,眼神如极地寒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其二便是其修为境界,远在你之上!神识探查,如同滴水入海!了无痕迹!若遇此等情形……逃!莫犹豫!能惊动为师便惊动,若不能,保命为先!切记!境界之差,便是天堑鸿沟!”
师尊那凝重到极点的告诫犹在耳边!
她猛地转头,看向脸色与当时师尊如出一辙的秦越。
他方才也必定散开了神识!秦越是金丹修士!他的神识强度远在自己这个筑基中期之上!连他都需借肉眼捕捉……这意味着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将沈清霜包裹。
让她感觉自己仿若回到了那个廉价的出租屋,门外传来激烈的要钱声,自己却躲在被窝中,抱怨着上天的不公。
“师妹,此事太过诡异凶险,远超我等预料。若那人真是……”
秦越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令人窒息的猜测。
“仅凭你我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是立刻传讯赵长老!请他定夺,甚至……惊动掌门师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传讯玉符,指尖灵力凝聚,就要点向玉符中心。
秦越的动作瞬间僵住!沈清霜的目光也如电般射去!
出来的不是那个黑斗笠,而是白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