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佐藤家浴室的镜子蒙上一层薄雾。健太用毛巾擦掉水汽,盯着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纹路——它比昨晚更清晰了些,像被晨露浸润过的水彩,在皮肤下泛着极细的金芒。他试着用冷水冲洗,纹路却纹丝不动,反而在凉意刺激下,烫得像块刚从炭火里夹出来的铁片。
“佐藤健太!再磨磨蹭蹭要迟到了!”母亲的声音撞在门板上,带着煎蛋的焦香。健太慌忙套上校服,把银月香囊塞进裤袋时,布料上的月纹硌得掌心发麻,像有枚细针在轻轻扎他。
青叶高中的晨雾还没散,健太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进校园,总觉得樱花树的影子里藏着什么。那些低垂的枝桠在风里摇晃,活像昨晚魔女的发丝,随时会缠上路过的学生。他攥紧书包带加快脚步,却在二年三班门口撞见了星野莓。
少女背着书包站在走廊上,发间的粉色星星发夹在晨光里闪了闪——那光芒和昨晚魔杖顶端的星芒如出一辙。“早、早啊,佐藤君。”莓的声音比晨雾还轻,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校服领口的纽扣系错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健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脚踝上,那里的星光纹已经隐去,却仿佛还残留着半透明的印记。“你的发夹……”他刚开口,莓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捂住发夹:“没、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发夹而已!”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昨晚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雪绪姐说,被普通人知道的话,星核会不稳定的。”
教室里的喧闹声突然低了半度。健太转头,看见神崎绫乃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黑短发被晨风吹得有些乱,蓝瞳扫过他时,像淬了冰的刀刃。她径直走到莓面前,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星野,来学生会室一趟。”顿了顿,她的目光又落回健太身上,“你也来。”
学生会室在三楼走廊尽头,门把手上的铜绿蹭在掌心,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绫乃把教案扔在办公桌上,露出底下压着的几张图表——纸页边缘画着蓝色的雷电符文,像藤蔓缠在几何图形上。“说吧,你对星野做了什么?”她靠在桌边,校服袖口滑下去,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极淡的蓝色纹路,和莓的星光纹属于同一类印记。
健太的喉咙突然发紧。“魔法少女”“魔女”“星核”这些词堵在舌尖,却被雪绪的警告死死压住。“我没做什么……”他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只是昨晚碰巧遇到她,然后……”
“然后他碰到我,魔力就突然变强了!”莓急得跳起来,发夹上的星星晃得人眼花,“神崎学姐,真的不是佐藤同学的错!是我的魔力自己……”
“魔力?”健太猛地抬头,这是第一次从她们口中听到这个词被直接说出来。绫乃的蓝瞳瞬间缩紧,像发现猎物的鹰:“星野,你忘了保密原则?”
楼梯口突然传来“噔噔”的脚步声,白鸟铃奈背着黑色吉他包蹦进来,金棕色的卷发上还沾着草叶。“哇,学姐又在审犯人啦?”她凑近健太,金瞳里闪着恶作剧的光,“我刚才在楼下听到‘魔法’……啊不,‘数学竞赛’的事,就跑上来看看!”话音刚落,她的吉他包突然发出“嗡”的轻响,像有只蜜蜂在里面扑腾。
绫乃的眉头拧成“川”字:“白鸟,谁让你进来的?”
“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嘛~”铃奈解开吉他包,露出里面的金色电吉他——琴身刻着音波状的纹路,和莓的魔杖花纹、绫乃的雷电符文隐隐呼应。她突然把吉他往健太面前一递:“佐藤学长,你要不要摸摸看?说不定能治好它最近总跑调的毛病呢~”
健太的手腕猛地发烫,那道粉色纹路像活了过来,顺着血管往指尖爬。他慌忙后退半步,撞在门上:“不、不用了。”
铃奈的笑声像风铃一样脆:“学长怕了吗?还是说……”她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昨晚莓学姐的魔力暴涨,真的和学长有关?”
午休铃声响起时,健太抱着便当躲上天台。风卷着樱花瓣掠过栏杆,他低头咬了口饭团,却发现操场上的人群有点不对劲。平时勾肩搭背的男生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女生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却藏着戒备,像一群互相提防的小兽。
“学长果然在这里!”铃奈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抱着吉他坐在健太身边,琴弦突然自己颤动起来,发出一串杂乱的音符。“你看,它又闹脾气了。”她拨了下弦,琴身的音波纹路闪过微光,“自从上周开始,每次弹到《星之谣》的高潮部分,就会突然跑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喇叭。”
健太的目光落在吉他上,手腕的纹路又开始发烫。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琴弦,铃奈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哎?学长的手好像在发光哦。”
他猛地缩回手,果然看见那道粉色纹路泛着淡淡的光,像落进掌心的星子。天台的风突然变冷,远处的教学楼顶掠过一只乌鸦,发出嘶哑的叫声。铃奈的吉他“嗡”地弹出完整音阶,震得两人耳朵发麻,随即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铃奈的金瞳瞪得滚圆,突然抓住健太的手腕,“学长的手肯定有问题!雪绪姐说过,普通人碰到魔法道具只会被弹开,你却……”
“白鸟!”绫乃的声音从天台下传来,她站在楼梯口,蓝瞳扫过两人交握的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下午的数学课像场漫长的煎熬。田中老师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浸了水的棉花,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在健太眼里扭曲成蜘蛛的形状,和昨晚的魔女轮廓渐渐重合。“佐藤健太,上来解这道题。”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冰。
健太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那道题正是昨晚复习时卡住的地方,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像团乱麻。教室里突然响起窃笑声,有人用胳膊肘撞同桌:“看,他果然不会。”“平时装得那么认真,其实就是个笨蛋。”
这些话像冰锥扎进耳朵,健太的指尖开始发抖。他想起雪绪说的“魔女会诱导负面情绪”,突然觉得教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像被黑雾笼罩着。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是莓的鞋底。她正低着头,用脚尖悄悄点他的鞋,发间的星星发夹闪过微光。
手腕的粉色纹路猛地发烫,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涌进大脑。那些混乱的公式突然变得清晰,像有支无形的笔在飞速书写。“设f(x)的导数为……”健太流畅地说完解题步骤,教室里的窃笑声戛然而止。田中老师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不错嘛,佐藤同学。”
放学铃响后,健太被铃奈拽去音乐教室“试音”。她抱着吉他弹了段欢快的旋律,却总有几个音符走调,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琴箱。健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夕阳透过百叶窗,在铃奈的金卷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注意到教室后排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那是个黑发齐腰的女生,穿着和铃奈同款的校服,却像是从墨水里捞出来的,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她的视线牢牢黏在铃奈的吉他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股说不出的怨毒,像盯着猎物的蛇。
“学长,你在看什么?”铃奈突然停下弹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空荡的后排,“那里什么都没有呀。”她的吉他又发出“嗡”的异响,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怒,琴身的音波纹路亮得刺眼。
健太的手腕烫得像要烧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我们走吧,今天……不太对劲。”路过那片阴影时,他闻到了昨晚的腐臭味,混着股酸溜溜的醋意——就像有人把整瓶柠檬汁倒进了阴沟。
出校门时,夕阳把教学楼染成了血红色。莓和绫乃、铃奈走在前面,三人的背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健太看着她们的步伐——莓的发夹、绫乃的蓝纹、铃奈的吉他,都在余晖下泛着微光,像三颗互相吸引的星星。
“佐藤同学!”莓突然回头,脸颊红得像晚霞,“那个……今天谢谢你。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紧张地绞着书包带,“如果下次遇到危险……可以、可以再碰我吗?”
绫乃的脚步猛地顿住,蓝瞳里闪过复杂的光。铃奈笑得直拍吉他包:“莓学姐好主动呀!不过学长的手确实像‘幸运符’呢~”她突然凑近健太,金瞳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也想试试哦,说不定能让我的吉他再也不跑调!”
健太的手腕突然亮得刺眼,粉色纹路顺着血管爬到指尖。他慌忙用校服袖子遮住,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街角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扭曲着,带着熟悉的腐臭味,和昨晚的魔女、音乐教室的阴影如出一辙。
“快躲起来!”健太几乎是本能地抓住莓的手腕,熟悉的震颤感瞬间涌遍全身。莓的发夹爆发出比昨晚更亮的粉光,绫乃的蓝纹化作利刃状的符文,铃奈的吉他弹出一道音波弧光——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已经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黑雾,在晚风中迅速散去。
“刚才……”莓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摸了摸发夹,“我的魔力……好像在发烫。”
绫乃盯着健太的手腕,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往巷口走去:“我去看看。”
铃奈抱着吉他,金瞳里的玩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看来学长的‘幸运符’,对我们都有用呢。”
健太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道粉色纹路已经恢复了淡粉色,却在皮肤下隐隐跳动,像藏着一颗小小的心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从昨晚抓住莓的那一刻起,平凡的日常就已经碎成了樱花瓣,被卷入魔法世界的漩涡里。而那个藏在暗处的黑影,只是这场漩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