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朗读声像层薄薄的糖衣，裹着底下涌动的暗流。佐藤健太盯着课本上的汉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从踏进教室起，他就感觉无数道视线像细小的针，扎在他和星野莓之间的空隙里。
前桌的山田正和同桌咬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像蚊子一样钻进健太的耳朵：“听说了吗？佐藤和星野周末在茶屋约会，被好几个人看见了。”“真的假的？我就说他们最近走得特别近……”
健太的指尖攥紧了笔，塑料笔杆被捏出轻微的形变。他瞥向斜前方的莓，少女正低着头，发间的粉色星星发夹蔫蔫地耷拉着，发梢几乎要碰到桌面。她的课本摊在“友情”那一课，却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个被锁链缠住的星星，线条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页。
“佐藤君……”莓突然回头，眼眶红红的，睫毛上沾着点泪珠，“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呀？我们只是去训练……”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的星核粉玻璃瓶，大概是紧张时无意识攥在手里的。
健太刚要开口安慰，就看见神崎绫乃抱着作业本从走廊走过。她的黑短发比平时更乱些，大概是早上没来得及梳理，深蓝色的校服袖口沾着点粉笔灰，路过教室后门时，脚步顿了顿，蓝瞳像扫描仪一样扫过窃窃私语的人群，那些细碎的议论声立刻像被掐断的烟，瞬间熄灭。
“神崎学姐好像有点厉害……”莓小声说，发夹上的星星亮了亮，像找到了主心骨。
健太却注意到，绫乃转身离开时，手在背后做了个极快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敲了敲后腰，那是她们约定的“有异常”信号。他的银色手环突然微微发烫，内侧的金色纹路闪过一丝极淡的光。
课间操时，流言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飘得更远了。健太站在队伍里，听着前后左右传来的议论，内容已经从“约会”升级成了“秘密社团”“奇怪仪式”。最离谱的是有人说：“星野身上总是有光，说不定是会魔法的怪物，佐藤被她迷住了。”
“太过分了！”莓气得攥紧拳头，发夹上的星星亮得刺眼，差点真的冒出粉色的光。健太慌忙按住她的手，熟悉的暖流涌过，才让那股魔力压了下去。
“别冲动，”他低声说，“雪绪姐说过，魔女就喜欢看我们慌乱的样子。”
莓的肩膀还是在发抖，她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偶——是健太之前送给她的兔子挂件，此刻被捏得耳朵都扁了。“可是……我不想被当成怪物……”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妈妈说，如果被大家讨厌，就会变成孤零零的星星……”
健太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雪绪说的“百年前魔法少女变成星星”的事，大概莓的妈妈也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告诫她。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一阵响亮的吉他声打断了。
“哟！大家在聊什么好玩的呢？”白鸟铃奈抱着吉他从操场另一边跑过来，金棕色的卷发上别着个夸张的音符发卡，吉他包上的星核铃铛叮铃作响，“我刚才在音乐教室都听见啦，是不是在说我新写的歌？”
她的出现像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打破了诡异的氛围。但健太注意到，铃奈的吉他弦比平时紧了些，琴身上的音波纹路泛着极淡的黑气——和上次流言魔女出现时的魔力波动一模一样。
“铃奈，别闹了。”绫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运动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雷电图案的T恤，“回教室去。”
“学姐别这么严肃嘛！”铃奈却抱着吉他蹦到健太身边，金瞳里闪着狡黠的光，“我有个好主意——我们开直播吧！就直播我们训练的样子，告诉大家我们是‘魔法少女研究同好会’，这样大家就不会乱猜啦！”
“直播？”健太和莓同时愣住。
“对呀！”铃奈兴奋地拨了下琴弦，吉他发出清亮的响声，“我的直播间有好多粉丝呢，只要我们表现得自然点，肯定能澄清误会！再说了，雪绪姐的茶屋那么漂亮，拍出来肯定很上镜~”她的手指在吉他侧面的感应器上敲了敲，那里的银色薄片正泛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感应到了异常魔力，“你看，连吉他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绫乃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不行！魔法世界的存在绝不能通过网络泄露，你忘了保密原则？”
“就拍点日常训练嘛，不露魔法就好啦！”铃奈拉着绫乃的胳膊晃来晃去，金卷发蹭到绫乃的脸颊，“比如我们练反应力、体能训练，佐藤君当裁判，这样既真实又能澄清流言，一举两得呀！”
健太看着莓期待的眼神，又想起那些伤人的流言，心里突然动摇了。“也许……可以试试？”他看向绫乃，“只要小心点，不暴露魔力……”
绫乃的蓝瞳里闪过挣扎，她盯着铃奈吉他上的红晕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仅限一小时，而且必须由我全程监督，不准拍任何可能暴露魔法的东西。”
铃奈立刻欢呼起来，抱着吉他原地转了个圈，发间的音符发卡掉在地上，露出底下藏着的星核碎片粉末——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
午休时间，月见茶屋被临时改造成了“直播现场”。月见雪绪站在柜台后，紫发用白色发带束得更紧了，和服上的月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手里拿着个银色的遥控器：“这是‘魔力屏蔽器’，能干扰电子设备对魔法波动的捕捉，直播时记得放在镜头外。”她的眼神掠过铃奈的吉他，“还有，不准用任何带魔力的道具，包括你的音波吉他。”
“知道啦雪绪姐！”铃奈把吉他放在角落，换上了一把普通的木吉他，琴身上的音波纹路立刻暗了下去，“我就弹点普通的曲子活跃气氛~”
莓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她换了件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星纹，发夹上的星星被擦得锃亮。“佐藤君，我这样可以吗？”她转了个圈，裙摆扬起时，露出脚踝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星光纹路，在阳光下像条发光的银链，“会不会太显眼了？”
“很好看。”健太由衷地说。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口袋里揣着雪绪给的备用魔力屏蔽器，指尖总是不自觉地碰到里面的粉色徽章。
绫乃最后一个到，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黑短发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小揪，露出光洁的额头。健太注意到她的牛仔裤膝盖处有个破洞，不是故意做的款式，而是真的磨破了，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大概是以前训练时摔倒弄的。
“准备好了吗？”绫乃拿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镜头对准茶屋的榻榻米，“我先说规则：不准提‘魔法’‘魔女’任何相关词汇，训练内容仅限基础体能，谁要是说错话，立刻关直播。”
“收到！”铃奈举起手，突然凑近镜头做了个鬼脸，“大家好呀~ 今天带大家参观我们的秘密基地，还有两位神秘嘉宾哦~”她把镜头转向健太和莓，“这是佐藤学长和星野学姐，我们在准备学校的文化祭表演，所以最近经常一起排练~”
直播间的弹幕立刻滚动起来：“哇！铃奈的朋友好可爱！”“这茶屋好有感觉，求地址！”“那个黑短发的女生好酷，是学姐吗？”
健太有些紧张，手不知该往哪放，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莓。少女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发夹上的星星闪过一丝微光，弹幕里立刻有人刷：“他们碰手了！好甜！”“我就说他们关系不一般！”
“别紧张。”绫乃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人中间，挡住了镜头，“开始训练吧，先做五十个仰卧起坐。”
训练比想象中顺利。铃奈弹着吉他唱了首轻快的歌，莓跟着节奏做拉伸，动作有点笨拙，总顺拐，引得弹幕一片“好可爱”。绫乃示范踢腿动作时，利落得像阵风，膝盖破洞的牛仔裤在空中划出弧线，弹幕瞬间被“姐姐好飒”刷屏。健太负责计时，偶尔被铃奈拉进镜头，和莓一起做双人跳绳，绳子摇得太快，两人总撞到一起，引得茶屋里一片笑声。
“你看，这样不就没人乱猜了吗？”铃奈笑着说，弹了个和弦，“谣言都是纸老虎……”
话音未落，直播间突然涌入一大批陌生账号，弹幕画风骤变：“这不是普通的茶屋吧？我听说这里在搞奇怪的仪式。”“那个粉头发的女生身上有光，是用了特效吗？”“我朋友说在这里看到过穿婚纱的人打架，是真的吗？”
绫乃的脸色瞬间变了：“关直播！”
“等等！”铃奈还想辩解，吉他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琴身的音波纹路爆发出黑色的光，“怎么回事？我的吉他……”
茶屋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阳光透过窗户的光线扭曲起来，像被墨水污染的玻璃。健太的银色手环剧烈发烫，他“听”到无数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像无数根针在扎耳膜：“他们在骗你们……他们是怪物……把他们赶走……”
“是流言魔女！”绫乃猛地将手机扔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藏好的雷电短刃，“她在操控直播间的言论，放大负面情绪！”
莓的发夹爆发出粉色的光，她下意识地握住健太的手，星光魔力顺着接触点涌遍全身：“佐藤君，她在外面！”
茶屋的门“砰”地被撞开，一股黑色的雾气涌了进来，雾气中漂浮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都是直播间那些陌生账号的头像。“嘻嘻……”尖利的女声在雾气中回荡，“你们以为澄清就能有用吗？只要有一个人相信谣言，我就不会消失……”
铃奈的吉他被黑雾缠住，琴弦瞬间绷断三根，她痛得叫出声：“我的吉他！”
绫乃的短刃劈出蓝色的雷电，却被黑雾中的人脸吞噬：“星野，用星光净化！佐藤，增幅她的魔力！”
健太立刻握紧莓的手，熟悉的暖流像火山爆发般涌出。莓的发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粉色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盾，将黑雾逼退了些。但更多的黑雾从门缝里涌进来，那些人脸开始尖叫，声音和直播间的恶意弹幕重叠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
“这样下去不行，她在吸收网络上的负面情绪！”绫乃喊道，雷电短刃在她手中嗡嗡作响，“铃奈，用音波干扰她的频率！”
铃奈忍着痛抱起吉他，用断了的琴弦弹出一道沙哑的音波：“我尽力……但她的魔力太强了……”
健太突然想起雪绪说的“情绪共鸣”，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听”那些黑雾中的声音。除了尖利的笑声，他还听到了无数细碎的抱怨：“我也被人误会过……”“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只是想被关注……”
“她的核心是‘被误解的委屈’！”健太睁开眼，对莓喊道，“用温暖的星光，不是攻击，是安抚！”
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松开健太的手，双手合十，发夹上的星光变得柔和起来，像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渗透进黑雾里。那些扭曲的人脸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尖叫，甚至有几个开始消散。
“不可能……”流言魔女的声音带着惊慌，“负面情绪怎么可能被……”
绫乃抓住机会，雷电短刃爆发出耀眼的蓝光，精准地劈在黑雾最浓的地方。铃奈也弹出一道温暖的音波，和星光、雷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三色光网，将剩余的黑雾彻底净化。
茶屋里恢复了平静，只有直播间还在滚动着不明所以的弹幕：“刚才发生什么了？画面闪了一下。”“铃奈你们没事吧？”“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
绫乃立刻关掉直播，脸色苍白得像纸：“雪绪姐，需要记忆修正。”她拿起手机，屏幕上的直播回放已经变成了一片雪花，“还好魔力屏蔽器起作用了，没留下证据。”
雪绪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记忆修正装置：“已经处理好了，外面的人只会记得这里突然停电。”她的视线落在铃奈的吉他上，琴身的音波纹路已经恢复正常，“这次是个教训，魔法世界的秘密，永远不能靠网络来守护。”
铃奈低下头，金瞳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发夹上的星星亮了亮：“没关系，我们不是打赢魔女了吗？”
健太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腕的银色手环还在微微发烫。他突然明白，那些流言就像魔女的藤蔓，看似脆弱，却能在不知不觉中缠紧人心。而要斩断它们，光靠澄清是不够的，还需要像莓的星光那样，去理解那些藏在恶意背后的委屈。
绫乃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瓶水：“刚才……做得不错。”她的耳朵尖微微泛红，“不过下次不准再擅自改变战术。”
健太接过水，瓶身上还留着她的体温。他看着茶屋里互相安慰的身影，突然觉得口袋里的粉色徽章变得格外温暖——原来所谓的“羁绊”，不只是一起战斗，还包括一起犯错，一起承担，一起在流言的风雨里，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夜幕降临时，健太离开茶屋，回头看见铃奈在给吉他换弦，绫乃在旁边帮忙扶着琴颈，莓和雪绪在收拾散落的榻榻米垫子，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像块融化的金子。
他知道，流言的藤蔓或许还会再长出来，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总有办法把它连根拔起。
手腕的金色纹路轻轻发烫，像在说：这只是开始，但我们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