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茶屋的木质移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渐深的暮色。佐藤健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月见雪绪将一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放在矮桌上——那是“记忆消除装置”，表面刻着复杂的月纹，边缘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银色粉末，大概是星核碎片的残渣。
“这次的记忆修正范围有点大。”雪绪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紫发用根银色发夹别在耳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的浅蓝色和服袖子挽得更高了，皓白的手腕上，月纹印记比平时清晰很多，像枚淡紫色的纹身，“直播间有三百多个观众，加上学校里听到流言的学生，至少需要覆盖半个城区。”
健太的视线落在装置旁的显示屏上，上面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记忆污染等级”，最高的已经达到了“B级”。“B级意味着什么？”他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粉色徽章。
“意味着他们对‘魔法’的认知已经超出了‘错觉’范畴。”神崎绫乃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正用块软布擦拭她的雷电短刃，刃身的蓝光在布下流动，像条被安抚的小蛇，“普通的‘意外事故’记忆无法覆盖，需要植入更具体的场景，比如‘直播信号故障’‘恶作剧视频’。”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白鸟铃奈，黑眸里的冰霜还没完全融化，“这意味着雪绪要消耗更多魔力。”
铃奈的头埋得更低了，金棕色的卷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的吉他放在腿边，断了的琴弦已经换好，但琴身上的音波纹路还是暗沉沉的，像蒙着层灰。“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吉他包上的星核铃铛，“我没想到会引来那么多陌生人，更没想到流言魔女会趁机……”
“现在说这些没用。”绫乃把短刃收进鞘里，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茶屋里格外清晰，但她的语气缓和了些，“下次别再做这种冲动的事。”
“好啦好啦，”星野莓突然从厨房跑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杯热气腾腾的可可，“先喝点热的吧，雪绪姐说补充热量能恢复魔力。”她把一杯可可放在铃奈面前，发间的粉色星星发夹轻轻碰了碰铃奈的吉他，“铃奈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帮我们澄清嘛。”
健太接过可可，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却驱散了心底的寒意。他注意到莓的指甲缝里沾着点棕色的粉末，大概是冲可可时蹭到的可可粉，和她发夹的粉色形成了温柔的对比。
雪绪拿起记忆消除装置，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装置立刻亮起淡紫色的光，投射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显示着直播间观众的分布地图，红点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城区各处。“我需要先定位魔力残留最浓的区域，”她解释道，指尖在光屏上滑动，划出一道道紫色的轨迹，“记忆修正不能马虎，一旦留下漏洞，可能会引发‘认知混乱’——有人会同时记得‘魔法战斗’和‘意外事故’，那比直接暴露更麻烦。”
健太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的眼镜片上沾着点细小的划痕，大概是常年翻阅古籍被纸页边缘划到的。“这个装置……很难操作吗？”
“嗯，”雪绪的紫瞳盯着光屏，语气里带着点疲惫，“需要精确控制魔力输出，还要匹配每个人的脑电波频率。百年前的记忆修正装置更简陋，经常出现‘记忆重叠’的副作用，比如有人会突然想起自己从没经历过的战斗场景。”她轻轻叹了口气，“祖母的日记里说，有位魔法少女就是因为被错误修正记忆，最后分不清现实和幻象，才……”
“雪绪姐，别说了。”绫乃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保温袋，递给雪绪，“这是我妈做的梅子干，能提神。”保温袋上绣着个小小的雷电符号，针脚和她缝吉他包时一样整齐。
雪绪接过保温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总是这么细心。”她捏了颗梅子干放进嘴里，酸得轻轻皱了皱眉，紫瞳里却泛起暖意，“好了，开始吧。绫乃，麻烦你去屋顶警戒，别让任何人靠近茶屋；星野，帮我准备净化符，需要七张，用星光魔力激活；佐藤同学，如果你感觉到任何异常魔力波动，立刻告诉我。”
“我呢？”铃奈猛地抬起头，金瞳里闪着期待的光，“我也想帮忙！”
雪绪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你负责看好你的吉他，别让它再发出奇怪的声音。”
铃奈的肩膀垮了下去，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把吉他抱得更紧了。健太注意到，她的吉他包内侧缝着块小小的护身符，是用红色的布做的，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音符——大概是她自己缝的，希望能保护吉他。
绫乃利落地爬上屋顶，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檐角后，只留下偶尔闪过的蓝色电光，像夜空中的流星。莓坐在雪绪旁边，手里拿着七张黄色的符纸，指尖轻轻拂过，粉色的星光魔力便顺着指尖流淌到纸上，画出星星形状的符文。她的动作很认真，鼻尖微微出汗，发夹上的星星随着魔力流动轻轻晃动。
健太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手里握着雪绪给的备用魔力屏蔽器，银色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银色手环一直微微发烫，内侧的金色纹路像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嗡——”记忆消除装置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淡紫色的光变得更亮了，光屏上的红点开始一个个熄灭。雪绪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紫发贴在脸颊上，和服上的月纹印记亮得刺眼。“第一个区域，搞定了。”她喘了口气，拿起莓递过来的净化符，贴在装置上，“这些被修正记忆的人，醒来后会觉得头有点晕，像感冒了一样，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他们……会完全忘记吗？”健太忍不住问，“连一点碎片都记不住？”
“理论上是这样。”雪绪调整了一下装置的频率，“但偶尔会有‘记忆残响’，比如有人会突然哼起铃奈的歌，或者对粉色的星星发夹有莫名的好感。”她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魔力残留总会留下点痕迹，就像石头投入水面，涟漪总要慢慢才会消失。”
铃奈突然抬起头，金瞳亮了亮：“那是不是说，他们其实还是记得我们的？就算只是一点点？”
“算是吧。”雪绪的紫瞳里闪过一丝温柔，“这些残响不会暴露魔法世界，却能留下点温暖的东西，也挺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屋里只剩下记忆消除装置的嗡鸣声和雪绪偶尔的指令。健太看着光屏上的红点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学校附近的几个。莓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发间的星星发夹蹭着榻榻米，留下细碎的粉色光尘。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
“最后一个区域了。”雪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紫发已经散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是学校的音乐教室，那里的魔力残留最浓，可能需要用更强的净化符。”
健太刚要说话，屋顶突然传来绫乃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雪绪，东边有微弱的魔力波动，像是在……窥探。”
雪绪的动作顿了一下，紫瞳瞬间变得锐利：“是深渊之影的人？”
“不确定，魔力很弱，而且在快速移动。”绫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大概是她拔出了短刃，“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健太的心跳陡然加快，银色手环烫得像块烙铁。他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远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晕。“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雪绪重新专注于装置，指尖的动作却更快了，“绫乃能应付。你注意观察莓，她的魔力波动有点不稳，可能是累坏了。”
健太看向熟睡的莓，发现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发夹上的星星闪过一丝黑气。他慌忙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夹，熟悉的暖流顺着指尖涌入，那丝黑气瞬间消散了。莓的眉头舒展开来，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记忆消除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淡紫色的光变得忽明忽暗。光屏上的红点开始疯狂闪烁，最后聚集成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和雾岛理子惊人地相似。“怎么回事？”健太问道。
“她在干扰装置！”雪绪的脸色变得苍白，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嫉妒魔女的魔力能渗透电子设备，她想阻止我们修正记忆！”
装置上的月纹开始扭曲，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雪绪咬紧牙关，双手按在装置上，紫色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和服上的月纹亮得像要燃烧起来。“佐藤，快按住莓的手，用你的魔力稳住她的星核碎片！她的魔力和装置有共鸣，魔女在通过她干扰我！”
健太立刻照做，握住莓温热的小手。少女的指尖在睡梦中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金色的魔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流淌，与莓的粉色星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稳定的光流，注入记忆消除装置。
警报声渐渐平息，光屏上的人影开始消散，最后彻底消失了。雪绪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榻榻米上，紫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疲惫极了。“搞定了……”
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绫乃跳了下来，黑短发上沾着片枯叶，运动服的袖口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贴着的止血贴。“那家伙跑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喘息，“但我在她消失的地方捡到了这个。”
她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枚黑色的蕾丝发夹，形状像只展开翅膀的蝴蝶，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
“是深渊之影的标记。”雪绪拿起发夹，指尖泛起淡紫色的光，黑气瞬间被净化，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底，“这是用堕入黑暗的星核碎片做的，能追踪魔力波动。”
铃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金棕色的卷发被眼泪打湿，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都怪我……如果我不直播，就不会引来魔女，雪绪姐也不会这么累……”
莓被哭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发夹歪在一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的，铃奈。”健太递了张纸巾给铃奈，又帮莓理了理歪掉的发夹，“雪绪姐说，能顺利解决就好，而且我们也学到了教训，不是吗？”
绫乃也难得没有训斥铃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糖果，塞到她手里：“别哭了，再哭吉他都要被你吓跑了。”那是颗蓝色的硬糖，糖纸印着雷电图案，和她的短刃很像。
铃奈接过糖果，吸了吸鼻子，突然抱住吉他：“我以后再也不直播了！我要好好练琴，用音波魔法保护大家，再也不闯祸了！”
茶屋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雪绪煮了新的焙茶，茶香混着淡淡的魔力味，在空气中弥漫。绫乃默默地帮铃奈擦眼泪，莓给大家分了自己烤的曲奇（虽然烤焦了边角），健太看着她们，突然觉得手腕的银色手环变得很温暖。
“对了，”雪绪喝了口茶，紫瞳里带着点笑意，“刚才记忆修正时，我捕捉到一些有趣的‘记忆残响’。有人会记得茶屋的可可很好喝，有人会突然想学吉他，还有人……”她看向健太和莓，“会梦到粉色的星星和黑色的短发。”
莓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假装喝茶，发夹却亮得像颗小太阳。绫乃的耳朵尖也泛起了粉色，拿起块烤焦的曲奇，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大口。
夜渐渐深了，健太离开茶屋时，铃奈抱着吉他站在门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学长，谢谢你！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她的金卷发蹭得他脖子痒痒的，吉他包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绫乃送他到巷口，黑短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深蓝色的护腕，塞到健太手里：“这个……给你。”护腕上绣着细小的雷电符文，边缘还缝着块粉色的布——是用莓的旧发带补的，“训练时戴，别总受伤。”
健太握住护腕，布料上还带着绫乃的体温。他看着少女转身离开的背影，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学姐，其实比谁都细心。
走到街角时，健太回头看了眼月见茶屋，暖黄的灯光从格子窗里漏出来，像块融化的金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腕，又看了看手里的粉色徽章，突然明白雪绪说的“记忆残响”是什么意思——有些东西，就算被魔法修正，也会留下痕迹，比如可可的甜味，比如吉他的旋律，比如少女们藏在别扭和冲动背后的、比星光更温暖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