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带着哭腔的喊声在空旷楼道里撞出回音，“开门！你开门啊！”
拳头砸在门上的闷响一声接一声，毫无章法，更像幼兽绝望的扑打。
“我不要工作...工作好麻烦...”呜咽混着鼻涕泡堵在喉咙里，她索性把滚烫的额头抵住门板，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阻隔，“我只是想不工作还有钱而已，我有什么错。”
捶门的手停在半空。莉亚竖起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里面依旧死寂，连脚步声都没有。
“...切。”
她猛地直起身，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混着泪痕和汽水渍的皮肤被蹭得发红。那点可怜的哭腔瞬间蒸发，仿佛刚才声嘶力竭的是另一个人。
她利落地转身，后背重重靠在防盗门上，震得铁门闷响一声。双手往生锈的楼道栏杆一撑，从卫衣口袋深处掏出一个压扁的纸盒——上面印着“仿真香烟巧克力”。熟练地“弹”出一根棕褐色的“烟卷”，叼在齿间。牙齿咬破锡纸的瞬间，廉价可可脂和香精的甜腻在口腔弥漫开。
“哈...”她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对着楼下黑洞洞的楼道开始点评，“刚才那段‘被赶出家门の绝望主妇哭戏’，演技值几分？给个友情及格线吧？”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黏糊糊地沾在虎牙上。
“亏我酝酿那么久感情，鼻涕泡都憋出来了，”她含糊地嘟囔，又狠狠咬下一截“烟卷”，“结果连个‘续关道具’（指开门）都没骗到...薇拉这臭粉毛NPC的AI判定也太严格了吧？‘负债累累’的debuff叠加‘游手好闲’的tag就触发强制驱逐事件？”
“啪嗒。”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门锁搭扣弹开的声音。
莉亚的声音戛然而止。叼在齿间的巧克力“香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在积灰的楼道地面摔成两截。她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只剩下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板急速攀升。
楼道里只剩下她自己骤然放大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甚至能听到廉价巧克力在肮脏地面融化的黏腻声响。刚才那些肆无忌惮的吐槽每一个字都像回旋镖一样，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扎回自己的脑子里。
防盗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薇拉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屋内暖黄的灯光，整个人像一道冰冷的剪影。楼道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看不清眼神，只有镜片反射着一点无机质的光。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然后，薇拉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死寂：
“哦。”
一个字的停顿，重若千钧。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莉亚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连呼吸都屏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门缝里那道冰冷的剪影。
终于，薇拉动了。她极其缓慢地推开了些许门缝，暖黄色的灯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莉亚惨白的脸上。
“莉亚，”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我刚才，其实有一点心软了。”
“心软”两个字，如同天籁！
莉亚灰暗的眼眸瞬间被点亮，濒死的鱼重获氧气般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扑了半步，沾着灰尘和泪痕的手下意识伸向那道光缝，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薇拉！我就知——”
“——但是。”
薇拉的声音陡然下沉，那扇刚刚开启一丝希望的门缝，仿佛也随着这两个字瞬间冻结。她镜片后的目光，此刻清晰地穿透昏暗，落在莉亚身上，冰冷、锐利，再无半点暖意。
“听完你精彩的描述，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扑通。”
莉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膝盖，整个人脱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冰冷的楼道地面。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在她眼中被彻底掐灭，只剩下更深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莉亚。”
她清晰吐出的名字，带着审判的意味。
“你，应该很清楚。”
一个刻意的停顿，让空气绷紧到极限。
“今天、现在、立刻，”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表盘，
“你该去干什么。”
薇拉冰冷的话语如同终审判决，在楼道里回荡。莉亚看着那即将再次关闭的门缝，一股混合着绝望、羞耻和不甘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等等！薇拉！等等——！！！”
她像一枚被点燃的炮仗，再次扑向冰冷的防盗门，拳头不再是捶打，而是近乎疯狂的砸击，沉闷的“砰砰”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求求你！放我进去！就这一次！我发誓！我发誓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不！今晚就去！”眼泪和鼻涕再次糊了一脸，声音因为嘶吼而破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凄厉，“是真的！薇拉！你信我啊！”
眼看门缝在无情地缩小，莉亚的脑子在极度的恐慌中彻底烧糊了，一个荒诞至坤的念头脱口而出：
“其实我...我穿越了！！”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手指死死抠住门框边缘，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我从未来回来的！我知道！马上！就在今晚！会有超级大寒潮！零下五十度！冻死人的那种！真的！新闻都报了！啊不是，是历史记载！！” 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想抓住最后一丝可能。
“外面会冻死人的！薇拉！看在我...看在我‘预知未来’救你一命的份上！让我进去！就一晚！”她努力瞪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可信，可惜通红的眼眶、乱糟糟的白发和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门内。
一片死坤。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有莉亚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清晰、冷静到令人心寒的——
是门锁被反锁的声音。
不是关门，而是反锁。是物理上和精神上的双重隔绝。是薇拉对她这番“末日预言”最简洁、最冷酷、最彻底的回应。
砸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所有的哭嚎、哀求、荒诞的预言，都在那一声“咔哒”中戛然而止。楼道里只剩下她粗重而狼狈的喘息，和一种巨大的、被彻底掏空的虚无感。
紧绷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那刺骨的凉意似乎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短暂的、死一样的沉默后。
一个微弱、沙哑、带着浓浓鼻音，却又无比熟悉的碎碎念，从她埋在膝盖和门板之间的缝隙里，蚊子哼哼似的飘了出来：
“...我好想要ns2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