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是被吓了一跳。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四分,我刚刚结束夜跑。浑身大汗的我偶然经过这座危楼,莫名生出一股奇怪的想法。
从24h营业的便利店购买了一些夜宵,在店员打着哈欠的“欢迎下次光临”声中走进这座楼。
年久失修,灰尘密布。其实很好奇这样一栋完全没有人使用的破楼为什么会一直矗立在这个地方,尽管说这里并不是什么繁华地段。
依靠手机的灯光摸索着楼梯爬到楼顶,八楼果然是很高,使我本就干瘪的胃的处境变得更雪上加霜。
费力的推开破旧的铁门,哐啷的噪声在深夜显得格外刺耳,有点担心会不会因此被冠上扰民的罪名。总而言之当月光透过门框淋在身上时,我突然有一股置身于世界之外的错觉。
像是被按在一张深蓝色的滤镜之下,街道上塞满了比子夜更黑暗的风景。从环东一路旁的写字楼里的白光一盏一盏地灭下去;一只猫从影子里跳出来,飞进一辆私家车的底部;三个青年吊儿郎当地站在锦江之星的门口抽电子烟,微弱的亮光在跟前的水洼里闪烁;一头及腰长发的红毛女孩坐在天台边,上身仅穿着一件纯白体恤,双腿悬在半空。
“嚯哦啊!”
应该是发出了很丢人很怪异的被吓到了的声音,女孩转过头来看着我,这才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奇怪的笔记本。
深夜,危楼,红发女孩,怎么说都像是恐怖片里面的情景。虽说我并不是那种很胆小的人,但是氛围都营造到这种地步了,不配合一下说不过去吧。
嗯嗯,是这样。我对自己说。
只是那女孩兴致缺缺,刹那间又收回眼去。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天台边盘腿坐下,有意的和她隔了一段距离,其实也是有怕打扰到她。
会选择在凌晨待在这种地方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什么原因的,我并不打算挑明说出来就是了。在那之前,还是不要去打扰别人的好。
于是我开始享用我的夜宵,晚风轻吹,这种感觉可能会让我上瘾,因为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短暂的从各种并不庞大但却绵延的压力中脱身。
换而言之,什么都不用想,就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一昧的消磨生命。这么想来至少在花费生命这块,我应该是个挥金如土的富豪,至于余额到底有多少就另当别论吧。
但是笔记本翻页的声音被寂静的背景无限放大,听上去十分显眼。我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她像是有感觉似的,也转过头看向我。
这种情况头上应该挺适合飞过一只会留下一串省略号的乌鸦。好像有很多人说过我太爱管闲事之类,但是我还是觉得太冷漠很不好。
咽下了嘴里咀嚼了好久的炸鸡腿,我翻出因外带而被热气熏软的薯条,温差的因素导致上面布满了凝结成水滴的蒸汽,看上去就是没那么好吃的样子。
“……要吃薯条吗?”
“……”
“卖相是不大好啦……不过吃起来应该还很不错……”
“……”
“应该吧……”
“……”
好酸,我是说我的手。悬在半空有一阵子了,但对面的女孩迟迟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没有任何回应,就只是单纯的,歪头注视着我。
这应该算冷暴力了吧……一定就是冷暴力吧!没想到这位竟然这么不近人情,再怎么说就算是拒绝也总得有个回应吧。我愤愤的想,结果却只能是讪讪的收回手。
好冷漠的女孩啊,万一以后小茵也变成这样子怎么办?我烦躁的挠了挠头,唔,看来得从小就注重教育这方面了。
我拿出啤酒,啵~的一声撬开瓶盖,仰着头咕噜咕噜灌下去几口。大概是因为一点点酒精的催化,话又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这么晚一个人呆在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
“你家里人会很担心你的喔。”
“……”
“一直不讲话很没礼貌诶……”
“大叔,你很吵耶。”
噗呲,有一把很锐利的刀扎进我的胸口。对方看上去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原来攻击力已经达到远高于我的地步了吗?太可怕了。
紧接着震惊后的是伤怀,我也已经到了会被花季少女叫大叔的年纪了啊,年龄的痕迹有那么明显么?
右手不自觉的附上自己的脸,轻轻一摸,粗糙,并不光滑,应该是有很多痘印。果然是岁月不饶人,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装嫩了,虽然说孩子都已经两岁的男人装嫩是很奇怪。
“不管你怎么说啦,大半夜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很危险的。”
我向她投去视线,对方收回悬在天台外的腿,转而盘腿坐下。目光保持在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机场上,有寥寥几架飞机正在降落升起。
笔记本又翻了一页,唰唰的写字声再次响起。其实有点好奇她在写些什么,是郁郁不得志的批判文学,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死亡名单?然而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什么实质内容,对初见时保持距离的行为感到后悔,干脆直接闭上眼睛,更深的黑暗充斥进我的身体,不见为净应该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离家出走?”
“……随便你怎么想吧。”
抛开内容不谈,至少是有了回应。从无到有的大突破,可喜可贺。再去深究内容,离家出走么?虽说她没有直接作出肯定什么的……还真是个麻烦的孩子。
“闹别扭也该有个度,最近外面不是挺安定啊,地震越来越频繁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包收拾好所有产出的垃圾,看着整洁到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的天台边,我生出一股满意感来。这样应该就不会麻烦到其他人,虽然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意、打理这里。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从小到大父母都这般教导我,而他们确实也贯彻了一辈子,在大家眼中一直保持着极好的口碑。只是操办他们的后事时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处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样麻烦了我……啊,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别人”吧。
不要麻烦别人,说到底这应该是一种责任感。
我从他们身上继承而来了这种责任感。
有必要说的这么郑重么?太自大了。
而且我凭什么自顾自说的就要贯彻这之类的责任感。
又不是血气方刚的高中二年级男生。
社畜是没资格拯救世界这样子。
……我应该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英雄作品了。
在大脑变成一团浆糊之前,在陷入对明天重复昏暗的工作的恐慌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此刻眼前的事。
白色单薄的背影嵌在深黑的夜空中,深红色的头发噼里啪啦的拍打着主人的肩膀,总感觉一阵强风就能轻松的吹倒她。
“你有带够钱么?”
“……我看上去很可怜吗?”
伶牙俐齿,但我决定就要多管一次闲事。
“……总之,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随身带纸笔的好习惯派上了用场,留下了一串号码和几百块钱,我转身向楼下走去。
“喂!”
女孩高调的大喊,这样会扰民的啊。
我没回头,往后摆摆手,以女孩的方法施以回击,在无言的沉默中离开了这里。
凌晨四点,发生一起3.1级的地震。妻子和小茵被晃荡的楼房吓醒,我抱着她们在挤满人的广场待到震动平息。所幸这次没有人员伤亡。
虽说并不信佛,但我相信因果。
我认为种下的种子最终都能收获果实,好的是,坏的也是。
愈加频繁的地震发生在全世界各地,虽说规模普遍不大,但却闹得人心惶惶。
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最直观的表现是大大打击了所有的房地产企业,当然也包括了我所在的公司。
低沉的气氛笼罩在昏暗的办公室大厅,窗外透过的阳光明晃晃的十分刺人。不断下滑的业绩像悬在我们头顶的铡刀,同事们都心知肚明未来会怎样,只是没有人愿意挑明。
沉默,好像这样就能一直骗过自己,就好似温水中的青蛙,等到沸腾的那天,大概已经被现实啃噬的千疮百孔。
裁员的决定很快就传达了下来。
送别的饭局上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苦涩的酒精挟持着蔽旧的大脑,那些对未来腐烂的希望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失意不由分说的从胃中倾泻而出。
酒到底是好东西吗?
没有时间给我思考这些奇怪的问题。我搀扶着身边大哭的,不知名的同事,将他送上了出租车。
其实几乎所有的同事我都不知道名字。不过今后也不会再在一起工作了,就随他去吧。
我不是一个爱工作的人,只是需要钱。就工作而言,我应该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而没有工作之后,收入不再稳定。妻子和女儿的生活不再有保障……果然,我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吧。
捧着一箱办公室的私物,又一次在深夜爬上那栋楼。
心情很差的时候人应该都会喜欢独处,再怎么说这种低沉的心情也不能带回家去影响家人,我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
思索间,我推开了楼顶的门。
哐啷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唔”的一声惊叹,那位女孩仿佛从来没移动过似的,保持着几乎和不久前第一次见面一样的位置,耸起肩膀,手中的什么东西从天台掉了下去。她有些生气的回头,看到我后松了一口气,又将身体转了回去。
吓到她了?这么算是我扳回一城。
我走近天台放下箱子坐好,夜风恰如其分的扑面吹来。来这里散心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心情得到降温之后,我向身边投以视线。
她还是捧着那本硕大的笔记本,眼神游离在这座城市。而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晃荡着悬在空中的双腿,身侧还放着一份薯条。
这不是会吃东西吗……
注意到我的视线,她的眼神不断在我,薯条,笔记本上打转。有一抹淡淡的红色爬上她的脸颊。她“咳咳”两声,用手将薯条向我这推了推。
“……这个,确实还挺好吃……”
她偏过头去,不过耳朵红了喔。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别扭吗?我接过几根薯条,含糊的道了谢。
“不过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还在和家里人闹脾气么?”
“没有……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又是怎样,不好意思被当成离家出走的孩子随口而出的借口么?
“这又是哪一出?”
“是真的喔。我有必要骗你吗?”
“好好好,外星人小姐。”
姑且是奉承一下她吧。青春期的孩子思维跳跃点应该是很正常。
我指了指她怀里的笔记本,距离拉近后终于看到了内容,尽管上面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
“你是在做什么?这画的是?”
“……我在做观察作业。看不懂我们的文字很正常。”
观察作业……文字……这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要观察什么?”
“这个世界。”
“喔,好宏大的命题。”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作业,那位老师一定是喝醉了才想出这么空泛的题目吧。
大概是年龄的代沟问题,和这孩子的交流就这样受阻,我觉得她还是不愿意向我敞开心扉。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对陌生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会很危险,我并不觉得我的人格魅力足够达到那一步。
晚风轻拂。长久的沉默过后,我站起了身。
不能一直沉迷在这种环境里啊,要考虑考虑今后的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我向楼下走去。
“再见。”
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有些意外,不过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嗯,再见。”
我向后招招手,回应以相同的话。
回到家之后,我向妻子隐瞒了失业这件事。
白天的我照例装作去上班,实际上出门之后只能找一些诸如发传单之类的临时工作去做。
不过至少能缓解一下目前的经济压力。
只是现在大家的日子普遍都不好过,地震频发不断,经济下行,大多数公司都在忙着裁员,要重新找到一份工作实在是太难。
不分昼夜的找小工做,偶尔登上那座楼散散心。值得注意得是每次都能遇见在天台坐着的她。这种时候有人陪其实是件很棒的事,之前我觉得是我多管闲事要帮助她,现在想来其实她倒是帮助了我不少,虽然并不是物质上的帮助。
“你活的很累呢。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荡着腿,一边在笔记本上画着符号一边对我说。
“小孩子知道些什么。”
我摆摆手,一票否决了她的话。
她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探头看来。
“那你这样是为了些什么呢?”
“……不能仅仅为自己而活啊。我还有妻子,还有女儿要照顾呢。”
“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愿休息一天么?”
“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喔,真伟大喔。”
从她的语气听不到一点赞扬,太过分了,有股想打她的冲动。
她站起身,目光流离在面前的世界。
“好可惜喔,时间不多了。”
我应该是没有听错,于是疑惑的开口。
“什么?”
“没什么,不告诉你。”
果然还是一个过分的孩子。
和她的对话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掺杂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莫名其妙的结束。
纸是包不住火的。在广场外派传单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阴影处的妻子。
“多久的事了?”
“半年前……”
“……扣房贷的短信发到我的手机了。”
“啊?啊,啊……”
“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
“小茵马上要上学了。”
“我知道。”
压抑的沉默笼罩在我和妻子之间。我还能说些什么吗?说对不起,说我会努力,可这些平乏的话在现实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冷静下来想想今后的事。”
妻子话毕,垂下脸,我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爸前几天打电话来了,要我带着小茵回去。”
“嗯……”
“你知道我爸本来就不待见你……”
“……”
“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吧,都好好想想今后的事。小茵绝对不能被耽搁。”
“等等,你是要……”
向前伸出的手被妻子甩回,我有看见妻子泛红的眼眶,她侧身,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脸。
“我会带着小茵离开。”
决绝的背影成了最终的记忆。
妻子向来是个果断的人。当我回到家里时,除开那些破旧的陈列,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拨出的电话像沉入大海的石子,掀不起一点波纹。
我踉跄着再次来到楼顶,破天荒的带上几瓶白酒。
酒确实是好东西。
是我来的太早的缘故吗?没有看见那位女孩。也许那位女孩已经和家里人达成了和解,不会再耍脾气般的离家出走。
啊,真是太好了。我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着,脑中又想起小茵来,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溢出。
尝试仰头,试图用重力来缓解,但溃提大坝的冲击力太过强盛,一切的努力都成了徒劳。
耳朵和眼睛充着血,嗡嗡的噪声充斥进我的眼球,楼顶稀薄的氧气灌入胸口,冰冷的气息刺激着引发血液的暴乱。
一片狼藉中,我站了起身。
大概是以往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这里没有防止的措施。
低矮的天台轻易就能跳上,脚下就是八层高的世界。
人需要依靠什么来活着,我的人生就是为了妻子和女儿。
只是没有了我,或许她们能生活的更好些。
如此想来,我又是为什么活着呢?
我负不起责。
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
没错,没错没错没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上就会知道了,所以现在就什么都别想吧。
我会祈祷你们无灾无病,安享天年,好好的度过一生,尽管没有我。
在对空气说出这句话前,我跳了出去,跳过了人生与世界的分界线,短暂的重获了来之不易的轻松。
头向下坠落。
头部开始充血。
主观的时间开始滞凝,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放。呼啸的风切割着我的耳膜,随后,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怎么没人告诉我,今晚会有这样的一场演出……”
清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理智趁机再次占据我的大脑。眼前的阴霾开始弥散,出现在跟前的是八层高的世界。
被吓了一跳,我向后退了一步,从天台边撤了回来。
心脏咚咚咚的狂舞着,我有点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急促的呼吸刺激着我的神经,活着的感觉逐渐占据高地。
“站在那种地方很危险吧。”
胡乱的擦干眼边的泪痕,不愿让她看到我的囧态,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人。
我转过身看向她,她也叉着腰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又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平静。
“这么急着去死吗?本来就没几天了。”
她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径直走过来坐在天台边。我注意到今晚她没有带那本笔记本。
“什么意思?我活不了几天了吗?”
“不止是你,大家都没几天活了喔。”
“你在说些什么?”
“我有说过吧,我是从其他世界来的。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史官懂不懂?史~官~所以我才会过来写这个无聊的观察日记。”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开无聊的玩笑了吧。”
“信不信随你吧。总之后天就是最后一天,在X城会有一次特别大的地震,那会是最后的引火索。”
“大家都会死?”
“是这样。”
我茫然的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吹着徐徐的晚风,头一次觉得月光是那么温柔。
大抵是脑子乱了,竟开始真的思考起她的话。只是我死不死无所谓,妻子和小茵不能死,她们不应该这样,她们值得幸福的生活……
“喂,你,你既然知道的话,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你是真的笨还是装笨?知道史官是干什么的吗?我只负责记录,不负责干涉。”
她白了我一眼,伸手向我的侧腹打了一拳。还挺痛的。
“X城的地震会引起地壳运动,随后辐射到整个星球。会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的地震,然后大家都会死掉。”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想如果在震源处能引起一场大当量的爆炸,或许能反过来抵消这次影响。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啦。”
我保持着沉默,静静的看着笼罩在深蓝月色下的世界。
所做的一切不能保证家人的温饱,现在甚至连生存的问题都无法保障。
“……你之后会怎样?”
“怎样?记录完后我当然是回我的世界啦。只是这样的一个世界被毁掉是很可惜。”
她向身后走去,脚步声越来越浅。突然。
“经纬度听得懂吗?”
“什么?”
“X纬X°X′,X经X°X′”
“……什么?”
“有缘再见啦!”
我回头看去,只留下她挥手的背影。飘舞的红发和夜色很搭,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看见那位女孩。
收回目光,独自坐在天台边,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残月,我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
“现在带大家到的是X城大地震纪念碑,这里埋葬了大部分在前几年发生的X城地震中的遇难者。那次地震是迄今为止我们遇见的最大规模的地震,地震开始后甚至引发了震源附近的第二次大爆炸。不过好在我们全世界人团结一心,成功的挺过了那次天灾,并在一致的努力下,很快的恢复了城市的建设。值得庆贺的事,频繁不绝的地震在那之后终于是渐渐平息……”
“……介绍就到这里,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要注意安全,半个小时过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哦……”
终于挨到老师讲解结束了,自由活动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嘛。我连忙离开队伍,挽着好朋友的手,开始参观起这座陵园来。
“小茵,这里的墓碑上面写的都是佚名诶。”
“大概是地震中遇难的人很多吧。大家不清楚他们的名字,就只能用佚名来代替了。”
“好悲壮喔。”
“是这样啊。”
我放眼望去,满山的墓碑陈列,入眼尽是佚名。
在世一生,最后连名字也没有留下。
我长叹一口气,在心里为所有遇难的人们默哀。
身旁的朋友戳了戳我的手,指着不远处说。
“小茵,看那,有个姐姐在佚名的墓碑前献花呢。”
我顺势看去,有着一头热烈红发的姐姐穿着一袭白裙,在一块不起眼的碑前放下一束盛开的花。
她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腋下夹着一本厚重的笔记本,长叹一口气后离开了那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位姐姐朝我这里投来了目光。
“她认识那块碑的主人吗?”
朋友晃着我的手问。
“应该是吧,或许那块碑的主人是位很伟大的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也好。”
我们就这样走到那块碑前。碑是那么小,那么普通,在这莫大的陵园里,在这广袤的世界中,就像是整块沙漠中毫不起眼的一粒沙。
她是怎样认出这块碑的呢?
疑惑和其他复杂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充斥在我的心里,静默良久后,我放下了我的一束花。
“或许是一位伟大的无名英雄吧。”
我喃喃道,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
过往的记忆模糊不清,曾经地震不断的苦难时期已经逝去。
纵使过去有狂风暴雨,今日的太阳也会这般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