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一下,我知道你们没把我当回事,但是现在请听我说。”
顾风出现的第一句话就很卑微。
“有些人,我只是说有些人,身上都还穿着我做的时尚体桖,背地里却把我当垃圾,这么多年我在月见草树立的高大形象难道说倒就倒吗!”
“义兄这就恢复了?靠自己的力量?”
被人群众星捧月般护在中间的是大小姐,被人群排挤在外的是顾风。
“月潇,再这样下去老哥我是真的会消失的!你有想过吗,我不在的那一天?”
“哦……”
场面僵住了。
“大小姐‘哦’了。”
“风少爷真可怜。”
“我看未必可怜啊。”
“…………”
上百个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局面瞬间就热闹起来——即便这种局面是建立在顾风的痛苦上的。
他们本来是跟随大小姐的脚步前往后院的,没想到被抛弃在原地的顾风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还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你们住嘴,没听见月潇是在跟我说话吗?谁再议论一句,我就以临时首领的身份对你发起死斗邀约!”
顾风将自己从妹妹这里受的气全数转移到手下身上。
嘲笑他是吧?你们这些旁观者还不够格!
一定要拿几个不服气的人开涮!
然而,那些个议论他的人迟迟不肯再踩他的雷,只是吹了几个轻松愉悦的口哨,将蛐蛐他的主要阵地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内心防线之内,便罢休了。
“哼!一群庸才,你们的反抗精神呢?别告诉我只有在欺凌弱小的时候才会拿出干劲,去去去,都给我去自己的位置上干活,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在本部四处闲逛的样子,本部可不是什么热门观光景点!”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多少人的痛点——好不容易有了个合法摸鱼的机会,你小子竟然要毁掉它吗?要不是看在你临时首领的身份上,他们早就……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想见大小姐一面的因素也占了这群人当跟屁虫动因的大头,如今被顾风这么一点,很多人都对不得不面对工作的现实做出了妥协。
于是一双双眼睛看向大小姐,殷切地,等待这名实际掌权者的发落。
“嗯,义兄说说得对。大家能来迎接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还有好多要去的地方,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啰。”
“怎么可以,我们是担心大小姐您的安危啊!”
还有不死心的摸鱼仔想做出最终的“殊死一搏”。
“这个担心多余了,就我个人而言,整个缘心市你还能找出比月见草总部更安全的地方吗?”
“这,好像有道理……”
终于,所有质疑的声音被悉数反弹。
男人们找了各自的理由,奇奇怪怪的都有,回到了日常的值班生活中。
“……义兄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等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小姐才舍得开口质询。
“他们还是知道哪一头更重要。月潇,跟我来……”
“参观养鸡场?”
“不开玩笑了,是跟老爹他有关的事情。”
听到义兄提到“老爹”,大小姐也收起玩笑的语气。
“父亲…吗?我知道了。”
顾日升,那是她的生父,也是顾风口中的“老爹”。
月见草前…其实仍是现首领——只要新首领一天没有上位,顾日升就会在冥界多当一天的首领
顾风带大小姐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门,进了总部最显眼的那栋西式独栋建筑中。
两人顺楼梯而上,来到顶层。
“父亲的办公室,你还有印象吗?”
顾风向大小姐搭话,说着他拉开位于顶层尽头那个房间的大门。
“还有印象,不过上一次来这里可能已经是一年前了。毕竟父亲他不喜欢别人在工作时间打扰自己。”
“是啊,我也是最近才被允许自由出入这里的。顺带一提,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我从未打开过这扇门。”
在顾风心里,他始终只是一名“临时首领”而已。
“多的话不说了,跟老哥我进来吧月潇。”
两人先后进入这充斥回忆气息的房间。
尘埃气息中,一副“天道酬勤”字画悬挂于办公桌后的墙壁——这是顾日升自己的杰作。
“还是和以前一样,父亲不喜欢多余的装饰,这个办公室的布置相当简单呢……月潇,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大小姐还在环视室内,寻找父亲留下的痕迹。却突然被顾风的话打断了心绪。
“你应该知道,选择回到月见草后,所必须背负的责任以及使命……月潇,你是做好觉悟才选择回家的吧?不要告诉我,现在的你仍是几天前那个逃避一切的自己。”
顾风只有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才会在面前义妹露出现在的严肃面容。
他的话直截了当,如同法庭上法官对嫌疑人的质询。
“所以,是要我成为月见草的新任首领吗?”
大小姐瞟了一眼怀里的鳄梨翁,后者没有对这个局面给出任何提示。
“作为顾家的嫡系血亲,这是你必须肩负的宿命。”
顾风的话没有给大小姐留下一点余地。
“宿命,我讨厌这种说法……义兄,你不必用宿命作为托词刺激我。”
不用鳄梨翁给出提示,在决定挡在拉弥亚众人之前的那一刻,她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月潇,难道你?”
顾风只觉得眼前的少女陌生。
“过去我从未想过,但如今我只看得到自己留在月见草的未来。义兄。事到如今,仍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我,你可以为我解惑吗?”
“只要是老哥我能回答的,就绝对不会瞒着月潇。”
“好。那么义兄,你有想过……自己成为首领的可能性吗?父亲生前总是称赞你身为领导者的才能,在我心里,你才是那个最适合……”
“不要说了,月潇。”
对于大小姐的问题,顾风早有猜测。
“父亲他选择的是你,月见草的大家选择的是你。然后……我选择的,也是你。”
“为何?”
“傻孩子,老哥我平日里对你的溺爱可不是装装样子啊。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迟钝的样子呢?过去我常常想。直到最近我才终于恍然大悟,要怪…就怪月见草的大家。”
顾风捋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认真编织着传递给疑惑少女的话语。
“我也好,父亲也好,还有那些大叔。我们对你的教育方针确有问题,在月见草,你对外界感知的途径太少了。”
游鱼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遗忘大海的存在,飞鸟也会在羽翼风干的那一天遗忘天空为何物。
大小姐她,一直都成长在月见草带给她的家人的爱意中,因此也变得无法理解他人对自己的爱。
这就是她迟钝感的源头。
“我不明白……义兄你的意思。”
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她眉头紧锁。
“你当然不明白。但是月潇你要相信:不管外人如何认为,不管你的如何误解,你——顾月潇才是月见草未来首领的唯一人选,大家只会认可你。我相信,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父亲,他也会说出和我同样的话。”
“……我明白了。义兄你的想法,还有大家的想法,这些天里已经深深铭刻在我的心底。”
那些盘踞于她心中的乌云,在鳄梨翁的努力下逐渐烟消云散。
(谢谢你,鳄梨翁。如果没有你……)
鳄梨翁一动不动。
“说实话,你的成长超乎我的想象。月潇,父亲曾对我说,待你做好准备的那天,就将这件东西给你,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听完大小姐的觉悟,顾风从怀里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
“现在我就将这把代表月见草历史的钥匙交付与你。”
“这是?”
大小姐将钥匙捏在手中把玩,她从未在父亲那里见过这件东西。
“你还不了解父亲办公室的结构吧,你知道这扇墙壁之后藏着什么吗?”
顾风退至办公桌后,一只手倚靠墙壁,一只手取下悬挂于此处的“天道酬勤”。潮水褪去,露出了水面下真相。
一道锈迹斑斑的小保险柜被镶嵌于墙壁之中,看其年岁,似乎已经超越了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顾日升。
“将用那把钥匙打开它吧,未来在向你招手。”
“打开它……”
大小姐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再看了看保险柜上的锁孔。
她抱紧怀里的鳄梨翁,为自己打气。
“我要…肩负起月见草的未来。”
向前进,伸手,将钥匙送入锁孔,旋转——
“咔嚓——”
保险柜开了。
“这是,父亲的……”
一枚暗金色的指环静静躺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时间已将其视为弃儿。这精美的轮廓,她曾在父亲那只温柔的大手上见过。
“月见草的魂之传承。新一代首领,拿起它吧。它属于你。”
在义兄的催促下,大小姐拾起这枚沉重的指环。
指环的外围镌刻着一朵小花。
大小姐注视着小花,将手指穿过指环——
“戴不上……”
可是,大小姐纤纤玉指却无法与之匹配。
对于大小姐来说,这枚指环似乎有些太大了。
“毕竟之前的首领都是男性,初代貌似根本就没有想过由女性来担任继任者的情况……”
顾风也漏算了这一点。
熔炼掉这枚指环吗?怎么可能,当年打造出这枚指环的工匠早就去世了。而且就算他有后人,也不一定清楚制造这枚指环的工序。
“……有了!”
思索片刻后,由大小姐破解了僵局。
“鳄梨翁,麻烦你啰。”
她把鳄梨翁的身体倒了过来,然后将指环……将鳄鱼玩偶的大尾巴当作自己的指尖,为鳄梨翁的尾巴戴上了月见草的家主信物。
指环套在鳄梨翁的尾巴上,正正好好,看样子似乎很合适。
于是——月见草的新任首领,鳄梨翁回到了他忠诚的……
“跟你很相配呢,反正鳄梨翁都是我的东西,这样就相当于是我戴上了指环。”
这是她从鳄梨翁那里学过来到巧思。
(大小姐疯了!?)
鳄梨翁感受到顾风那如针刺般尖锐的目光,汗如雨下。
这下教坏徒弟,冤死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