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小关馨犹豫着是否要将证据呈出,但在看到大小姐关切的目光后,她下定了决心。
“最近我在整理父母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看上去颇有些年代了。
背景是一架赤红的鸟居,看不出时间是几点,画面中有两个人的身影。
一名婴儿不知性别,还尚在襁褓之中。而笑盈盈的将婴儿抱在怀中的那位女性,结合她对自己母亲的印象,那毫无疑问就是母亲本人。
最重要的还是……
“照片的背后注明了当时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小关馨将照片翻了过去,让大小姐能够看到上面的文字。
“十月十日,在北一区枫叶山下。小宝贝第一次生日,他们都说小宝贝身体不好。哼哼,还好有我在,偷偷带你出来。这满山的枫叶,必须让我们的小宝贝看一眼才行。当然,也要感谢一直为我拍照的大摄影师,感谢你的陪伴。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念出来?”
小关馨忍不住发问,因为念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大小姐,而是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鳄梨翁。
“本人只是好奇。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还请见谅。”
“不,没什么。”
小关馨摇了摇头,她没太在意。
“月潇姐怎么看?”
“北一区枫叶山。我记得那是恶鬼的后山吧?”
大小姐瞬间明确了定位,毕竟那个地方她经常去。
“查找资料后,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我对那个地方一点都不熟悉,所以才会来找月潇姐帮忙。而且,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还有照片上的信息。如果,如果月潇姐能有什么线索的话……”
“抱歉啦,小关馨。我对恶鬼内部情况的了解也不是很多。想要了解这张照片背后的真相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自己走一趟为好。还有,既然以前都没有发现过,你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这张照片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鳄梨翁也同样关心,因为在他去世前,从未听妹妹提起过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看起来有点过于年轻了。虽然直到她去世为止,母亲也算不上是年老。这个精神状态,这个面貌的母亲,在他的回忆中好像跟妹妹年龄尚小的时候是一个样子。
但那襁褓中的婴儿绝对不是他的妹妹,他心知肚明。
难道是母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不可能,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从照片后那行文字的描述中看来,也不像是她的孩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发生在他们家庭之外的故事。他们这小小的家,也容不下更多的人。
“也就是上周的事情。哥哥过去在打扫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过。那时我却注意到了,母亲留下来的家庭相册中,有一张照片格外的厚。我拿起一看,才发现这是两张粘连在一起的照片。想方设法跟他们拆解过后,发现哥哥小时候的照片的后方就是这张照片。”
正说着,她又将另一张照片取出。那张照片上印着一个男孩乐观开朗的笑容——正是鳄梨翁为人时的幼时容貌。
“为什么这两张照片会放在一起?也许会成为解开谜题的关键线索。”
而大小姐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一点上面,只见她捂嘴憋笑。
“他长得…长得好像一只浣熊。”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扎在鳄梨翁心口上。当然大小姐也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对背后灵进行了一次暴击。
“是有点像啦,所以哥哥才不喜欢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也就没有发现这张照片之后的端倪。”
(不止大小姐,连妹妹你也这样看本人吗?)
他的心都要碎了一地,只怕是再也拼接不好。
“言归正传。月潇姐,我希望你能帮个忙。”
事已至此,大小姐已多半猜出了小关馨的意图。
“你想让我陪你去恶鬼走一趟吗?”
“嗯。我在那里没有认识的人,就只有拜托同为黑道的月潇姐了。”
“可是小关馨你知道吗?我是这个月见草的首领。而恶鬼,从本质上来说,与我们是竞争关系。”
过去,在她接任前,或许可以满足小关馨的请求。但现在,她是月见草的首领。作为首领,她已无法仅代表自己与恶鬼产生交集。如今所有与风花的交流,都只能存在于电话之中。
所以,即便小关馨是自己的朋友;即便她曾多次前往恶鬼,每次去那里的人对她都很热情。但是现在,她也不得不……
“对不起,小关馨。作为月见草的首领,我……”
大小姐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这倒不是因为小关馨听了她的话之后露出了多么伤心的表情。而是因为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周围的时空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就和那时一样。
而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也与那时一模一样。
漆黑的光幕垂下,位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规则世界”再次降临。
“鳄梨翁,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瞬间便发现了始作俑者,因为类似的场景她早已经历过一次。
【强制教育模式】启动了。
“本人有东西想要教给大小姐你。”
这是他编出来的借口。因为这一次的强制教育模式完全是出于他的私心。
在意识到大小姐可能会拒绝小关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就违背契约启动了这项能力。
意外的竟然没有多少灵魂上的负担,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外界小关馨的模样也已看不见。估计她看起来,这也只是大小姐的一瞬间走神罢了。这里面发生的一切,她都不可能知道。
但位于空间内部的大小姐,可是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鳄梨翁,你…哭了?”
“本人怎么可能哭呢?大小姐,你不要开……”
反驳的话语被黑暗空间中漂浮的那些晶莹小光点打断,他难道真的哭了?
不对,他怎么都不愿意承认。那,那只是——灵魂的结晶。
“别开玩笑了,大小姐。鳄鱼玩偶的身体怎么可能落下眼泪?本人说你啊,不要轻易相信鳄鱼的眼泪哦。”
已经用了自认为最轻松的语调,却还是无法拒绝大小姐的关心。
少女默默将鳄梨翁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别再伪装了,鳄梨翁。你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小关馨吧。”
“……”
反驳也是无用。早知如此的鳄梨翁选择沉默,就让沉默来代替一切回答吧。
“你露了太多破绽。每次只要小关馨在身边,你的表现就会变得异常起来。还有,你从未像刚才一样沉默寡言过。以前即便是遇到陌生人,你也总会调侃几句。与小关馨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说商量好的话语。这一段时间的你都太奇怪了。”
“不用本人教,大小姐凭自己也能变得聪明起来啊。”
这句话只有五分夸奖的意思在里面,剩下的则还是抱怨与……内疚。
“抱歉了,这次本人无法告诉你真相。你还是当,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吧。”
“笨蛋鳄梨翁,我是那么穷追不舍的人吗?”
现在就连大小姐自己也摸不透自己的性格。鳄梨翁就全当她说的话都没有问题。
在寂静的空间感受着大小姐的体温与心跳,鳄梨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好…好了,大小姐抱的未免有点太紧。让本人喘口气,喘口气。”
为了不继续沉沦下去,鳄梨翁赶忙从温暖的怀抱中跳了出来。
“好不容易能叫大小姐来一趟,本人也得教点东西才行,不然就太亏了。”
“我有做错什么吗?”
显然,大小姐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被教授什么。
“这也许不是大小姐你的错,但本人还是要说。”
鳄梨翁靠两条后肢站在办公桌上。他挺起胸膛,俨然一副老教授模样,每一句都仿佛是说教。
“当上首领之后,大小姐变了。请问如果放在以前,风花小姐遇到困难的时候,你的反应会是什么?”
“我,我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帮到她。但现在我是月见草的首领,身份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没错,是不一样了。”
鳄梨翁双手抱胸。
“但你被身份束缚了行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成为首领了又如何?从本质上来讲,你不还是以前的那个大小姐吗?我们对事不对人,好朋友生了那么重的病,为什么你却连去都没去看过她一次呢。”
“那个不一样。风花酱是因为生病而无法接待客人。”
“但是……没有人阻止过你去往恶鬼吧。而你的行动呢?你没有行动。如果本人是风花小姐,也许会因此变得寂寞。”
“……”
又轮到大小姐以沉默作为回应。
“不想让好朋友担心自己,所以不愿开口,但其实内心中还是很想让大小姐你去的吧。风花小姐看起来活泼,没什么心眼,却也是个不坦率的孩子。”
“所以,我做错了。”
“很棒的自我总结,但本人不愿将这总结为大小姐你的过错。因为在本人看来,弥补一切都算不得太晚。”
“我似乎理解一些了。马上就打电话给……”
“别太着急了,别太着急。”
大小姐的反省似乎有些太快,鳄梨翁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老样子吧。接下来将播放一段某位失路之人的故事,希望这段影片能让你学到更多。”
满怀着期待。鳄梨翁的响指让虚无的外壁上浮现出一道由回忆气泡组成的显示屏幕。
这将是一个——悠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