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云雾,才见得月明。但现在根本就不是晚上,也没有月亮啊。说起来,想看月亮的话,找潇潇亲不就得了。只可惜某人是个忘性鬼呀,可怜的小风花就这样沦为孤寡老妹咯。哎呀哎呀,风花在说什么啊?”
北一区枫叶山的某处,穿着一尘不染和服的人偶……不,是一名少女,独自跪坐在圆形祭坛之上。不仔细看的话,的确会将她误认为人偶,因为少女体型娇小。甚至比起人偶,她有着一张更加精致的面容。
这片空间里没有人造的光源,唯一的光线只有透过天井照射进来的一束日光。只需一小缕,就能让人将这里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以精心挑选纹样的红木木板围成木墙,地面的榻榻米甚至传来阵阵腐烂的迷香,再加上被鞘翅目昆虫幼虫啃噬出的大大小小的孔洞——三者一经组合,一股古老的氛围感扑面而来。
“巫女大人,请您专心。”
“好啦好啦,不用说风花也知道。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嘛。”
工作期间一直都有恶鬼另外两家的巫女代表监视,巴不得吃掉自己的眼神令她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龙胆与泽川,如今的这两家对当家的里见家,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人的监视,在这种空气都不愿意流通的地方,风花也没其他事情可干。
少女的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祈祷。
祈祷,不停地祈祷,直到有一天,安居乐业的人们被含恨的愤怒灵魂原谅。
风花低下头,双手交叉抵住眉心。她整体前倾,弱不禁风的身体都快贴到地面。
“不安分的灵魂们啊,请听听风花的一点小小祈愿吧。”
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吟游诗人吟唱出一整幅诗篇,将自己的真心传达给此处汇集起来的迷路灵魂。
“愿兄长不再操碎心,愿恶鬼能越来越好,愿里见家跟其他两家能冰释前嫌,愿缘心市的大家能够和睦相处,愿潇潇亲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
祝福了一圈,却没有她自己的名字。原因很简单……
她知道无论怎样祈祷,怎样祈求迷失灵魂的援助,都救不了自己。
等待灵魂的回应。少女的面容安宁到,甚至用安详来形容也不为过。
“来了呀,今天也是按时来风花的身边。”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轻轻张开双眼,一团浅色的游鱼正从她眼前滑过。小家伙看上去没什么敌意,它唯一的举动是用自己前端的鱼鳍,轻轻碰了碰少女吹弹可破的脸颊。
“今天来的是友善的家伙呢。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风花向游鱼搭话。这样一幅梦幻的场景,在外人看来,她的举动就是在对空气说话。
就连祭坛下时刻绷紧神经的龙胆和泽川也一样,她们看不到这只小鱼。在恶鬼,只有所有巫女的长官才拥有与灵魂直接对话的能力。
鱼儿扑扇着尾鳍,四下里游了游,看上去像是在摇头。
突然,它站定在空中,向风花比了个“爆炸”的动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愿望是看一场烟花啊。真是淳朴的梦想啊。像这样的遗愿,风花今天就可以帮你实现哦。”
根本就不需要鱼儿说话,通过其肢体动作,风花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鱼儿也同样感受到风花散发出的善意。只见它表现得像一头兴奋的海豚,不断地用脸颊去蹭少女的额头。亲昵的样子,仿佛风花饲养多年的宠物。
“别,别蹭了啦,很痒的哦。要想实现你的愿望,还得等到晚上才行。在那之前,先在这里待一会吧。”
风花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游鱼柔软的背鳍,小家伙立马就化作光团,消失在少女的手中。
而作为付出的代价,风花感到身体一阵虚弱——好在她早已习惯这一切。
“好无聊啊,还要等到晚上。在那之前都要一直跪在这里吗?早知道就把新买的掌机带过来咯。”
如果身后的两个人不同意,她就会动用自己身为巫女长官的权力。总之,她还是恶鬼的小公主,想要管住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当是风花勤快好啦,要不今天再多接一单?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就算想多接一单,也得有“人”来才行。
等了好久,都没有像游鱼一样的灵魂光顾这里。
“铃—铃—铃—”
也不知是谁看穿了风花的寂寞,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她。
然而就算不用眼睛去看,风花也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打电话。
少女在两名代表巫女的怒目注视下,接通了电话。事实上,规则是规定不许把电话带进这里的。
“潇潇亲啊,找风花有什么事吗?”
为了演戏演全套,她还特意用了病弱时的语气——为的就是让对方认为自己正卧病在床。
她现在做的事情,可是秘密。是恶鬼的商业机密。
“什么,有问题想问风花?如果是问跟拉弥亚有关的信息,现在的风花可什么都不知道哦。但如果是谈论女孩子之间的八卦,风花倒是可以跟潇潇亲聊一下午呢。”
电话对面,大小姐说了好长一段话,风花扮演听众的角色乖巧地聆听着。
“身体还好吗?哎呀呀,虽然是有所好转了,但现在的风花却还是下不了床呢。功课,你担心风花落下学习吗?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按年龄来算,风花与大小姐应该是同一届。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初中休学一年的风花,如今还只是在读高一,并且还缺席了开学典礼。不仅如此,这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去学校。
与大小姐很像,风花也不喜欢学校这种地方。她们都是典型的厌学派。
“想来恶鬼看看枫叶山?很可惜,这里的枫叶要等到一个月后才会形成景观,现在来未免早过头。潇潇亲莫不是想来看望风花?不用啦。风花不是都说过吗,不用潇潇亲亲自来看望风花,风花自己就会养好病的。你说,即便如此也要来?哼哼,真拿你没办法。事先说好,风花不会抱哪怕一点期待哦。什么傲娇的人设不适合风花?怎么能这样说呢!”
嘴巴上差点跟自己的好友“吵”起来,但前后晃动的身体却早已出卖了风花的内心,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找潇潇亲算账了——风花幸福的笑着。
但是潇潇亲明明是根木头,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这样的请求不像是她能提出来的。
“潇潇亲还有事情?风花以前的事情?”
果然——电话那头的好友似乎并非是以自己的意志打这个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不过就算了解了真相,也够她高兴好一会儿了。
“是身边的人对你说了什么吧。让风花猜猜,是鳄梨亲对吧。风花猜对了?真的只是瞎猜的哦。”
鳄梨翁。对于这个突然闯入自己与好友生活之中的不速之客,风花对其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只可惜以风花对灵魂奇高无比的亲和力,都无法从鳄梨翁的灵魂中看出与其身份相关的丝毫线索。目前风花对他的印象还浮于“是背后灵”的层面。
至今为止,也只有鳄梨翁的千术让风花感觉似曾相识,仅此而已。
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可能了解自己的过去吗?难道,其真实身份是自己曾经所熟识的某个人吗?
“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风花跟潇潇亲都还没见过第一面呢。怎么啦?风花对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哦。”
然而,大小姐接下来的问题却让风花吐不出一个字来。
强忍着内心深处传来的不适,风花给出了解释。
“青梅竹马的男孩子?要说风花的青梅竹马,那不是只有潇潇亲一个吗?唔——”
不适感的源头到底是什么?风花疲惫地双手扶地,困惑与煎熬冲击着她的内心。
什么青梅竹马?在她的回忆中,从未有过。从未……
(“你还小,这些大人的事情,等你长大自己就知道了。”)
(“我爸的教育方针很烦的啦。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嘛,嘿嘿。保护你一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也认识我妈?哎哟,咱们快跑吧。要是她抓到,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下次我把妹妹介绍给你,她比你小一岁。嗯。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小风花想知道我的名字?不—告—诉—你—”)
这些,都是谁的声音?
“是谁?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少女不自觉的说出了这种话。
脱离了回忆好一会儿,风花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和好友通着电话。
“没,没关系的。风花没事的潇潇亲,刚才风花什么都没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青梅竹马的男孩子是吧?嗯?要风花早点休息……好,好吧……那拜拜了,潇潇亲。”
没有拒绝,风花主动挂断了电话。
“青梅竹马的男孩子吗?”
小小的拳头握了起来。
“风花必须知道,他是谁。”
风花从祭坛上起立,她不顾两名代表巫女的阻拦,冲出了祈祷之地。